松开攥在手里的白毛巾，周兮呼出一口气，又再次拿起白毛巾，双手交替慢慢擦掉掌心里的汗水。

常姐也意识到周兮有好转，大堂经理一路跑着赶过来，还没弄清情况就开始道歉。常姐本就质疑是食物的问题，正欲发难，周兮对常姐摇了摇头，仰着脸对经理说不是他们的问题。

周兮对事对人不太在意时，找的借口从来不走心，低血糖这经不起推敲的三个字打发了眼前的两个服务人员。大堂经理没想到紧急情况就这么解除了，既意外又后怕。

餐厅当然不希望负责任，但人是坐在餐厅就餐时发生的不适，没有经过事发双方理论就定义的无责任，是真不多见。

常姐着实是被吓到了，问周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之前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周兮喝了两口清水，不想就此落下一个病秧子的印象，对常姐说是第一次出现，可能早上没吃早餐有点饿又吃得急，自己先观察一下，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常姐非常过意不去，埋怨自己太疏忽。

常姐的抱歉就比刚刚那大堂经理的道歉真实多了。其实周兮这个说法也经不起细想。如果真是第一次发生，会跟身边人一样，最先怀疑食物出问题，而不是立刻告知餐厅没责任。

常姐问周兮需不需要帮她请假，周兮真的纠结了一下，想想算了，当新人还是老实点。

周兮先把常姐送回家，回到公司快四点了，常姐不放心，打电话询问还有没有不舒服？周兮说估计就是低血糖了，没事。

如果没有看到周兮那双赤红的眼睛，听到这般轻松的语气，常姐也就放下了心。但那双眼红得太过惊心，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双眼爆红呢？

对于复杂的问题，常姐不善于细究。晚上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她想。

谢工今天大概一直坐在前台办公，看周兮回来了，走过来询问情况如何都确定了没有？周兮一板一眼的做了汇报，没有提餐厅发生的状况。谢工微微点头，又回去前台继续画他的图纸。

这个时间设计部的人全齐，周兮原本有意点宅急送，请现在在公司的同事吃个下午茶顺便熟悉。想了想……还是别给以后来这儿的新人，以及在座的老人添事儿了。

好心不一定收回善意，何况现在整个分部应该都知道周兮经济条件好，过于拔尖的举动，少做吧……

周兮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想多了，只是内心在意这里的一切，或许明年离开的时候让他们觉得这新人来或走，对他们都造不成影响和变化，才是最好的吧。

程觅此时把他的电脑移至周兮眼前。

“来来来，帮我看一下，这个方案还有没有问题？”

周兮从包里掏了袋西梅，递给程觅一颗，没来的及自己也吃上，程觅已经把鼠标塞到了周兮手里。

设计师之间交流方案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大家相互找茬，好胜心起来了，会互相鄙视，嘲笑对方的设计人神共愤。这过程启发创意，往往能加快解决设计中一些棘手的问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程觅为这个三居室做了4种不同的布局方案。

“4个都要给客户看吗？”周兮问。

“选两个还是三个吧。”程觅盯着他屏幕里的图画，就像盯着一个还未雕琢完成的作品。

周兮默了默，认真看起来。

“第一个可以定稿，挺实用的，不用在动了。第二个……第二个也可以定稿，跟第一个之间拉开区别挺好的。”

这4个方案，周兮从程觅的设计里一眼择出客户的基本需求，所以不用问他客户家庭人员结构等信息。

“你想尽快签单，就不要给他们这么多选择。”周兮话锋一转。

程觅后仰脑袋，“你果然是个狐狸……”

“姐是锦鲤。”周兮把电脑转到自己面前，开始操作。

“第3第4个方案的客厅和餐厅调换合并，主卧用第1个方案的布置，小孩房这里这么改……”

除开第2个方案，周兮框选了另3个，一并复制到页面下方。设计界雷锋的行动力是迅速的，周兮干脆把刚刚描述合并客餐厅的想法调整完成，又将第1个方案的主卧复制到新方案框架里，便亲自开始设计小孩房。

程觅原来4个方案的小孩房设计得都中规中矩，没错，也没什么活泼感。

儿童房门口的区域是个类似过厅的地方。周兮觉得浪费，拆除了和过厅之间的隔墙，将部分面积收到儿童房里。程觅的方案是将侧面靠近客卧的那堵墙移动扩大到小孩房，周兮保留了这个移动，两面扩出的空间加起来，小孩房目前的使用面积只略微比主卧小一点。

之前的方案小孩房里也有学习区域，只是太小，房间内的交通也不舒服。但这些问题随着房间面积扩大都可以解决，现在要做的是增加趣味性。周兮把高低床的模型挪到窗边，取消高床，缩减一半宽度做爬行梯，并在尾部拉出一条滑道。室内滑滑梯的概念现在用得不多，但周兮在这个基础上仍有变化，滑梯出口直通客厅。相当于从客厅电视墙的下端掏一个圆形出口。滑梯落点在房间外，能释放出房间内滑梯下方的空间，增加储藏或者学习区，同时不影响内部面积。周兮画到这里对程觅说，后续电视背景墙设计时，在细化这个出口的材质，融合到背景墙中形成设计亮点。

一秒不耽搁，周兮把电脑推回到程觅桌上。

“这个设计客户接不接受都没有关系，他们看到用了心思就行。可懂？”说完，扬了扬眉。

程觅懂周兮的意思。

周兮刚刚对他称姐，程觅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好像真是个弟弟。

“我下班的啊！你们都不动，是不是每次都在等着我先走？”

桌上没什么东西需要清理，周兮提包就走，一点不含糊。身后程觅答非所问，“你有多少包啊？每天不重样啊你。”

设计师这个职业跟不同的客户打交道，对奢侈品是了解的。程觅的声音没收着，不用看，设计部里的人包括坐在前台的谢工，估计都抬头瞅了眼。周兮把挎在身侧的包包移到胸前，打卡机听到了她的一句，“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