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言看着沈晴微直勾勾的眼神——她真有胆魄,且毫不掩饰。他抿了抿唇,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那就祝我和影雪姑娘合作愉快。”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盟友,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从前只觉得她的剑术很好,会是一把很趁手的刀。他早知道她身上藏着不少秘密。过去不甚在意,可现在,他倒是很想了解她。他和她,没准真的是同类。
沈晴微,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临言觉得很神奇。他和沈晴微离得那样近,她就站在他眼前。他却看不透她。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合作愉快。”沈晴微浅笑盈盈,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却自带洒脱不羁的张扬。
青砖铺设的长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车马喧嚣。店铺门前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在腾腾的热气中起舞。
玺州城看上去毫无破绽,是如世外桃源般美好之地,浓浓的人间烟火味让人只觉岁月静好。
“爹,你别丢下我,爹……”不远处的一阵哭声吸引了沈晴微的注意。
沈晴微自己有要事在身,本不该多管闲事。可是小女孩带着哭腔的乞求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便不忍心视若无睹。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抓着娘的手,泪流满面,乞求她别丢下自己。
只可惜,她那时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没有人在意。
沈晴微向路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姑娘是家中的独女。却被算命先生算出,她的命格与这家人相冲。
女孩家中似乎正好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变故,所以她爹说什么也要把她赶出家门。
小女孩不想被抛下,于是就在街上放声大哭。
只是她爹,一脸纠结却终究铁了心抛下女儿。
这似曾相识的情节让沈晴微心头一颤。下一刻,嘴角就够起一个嘲讽的笑意。作为旁观者,她只觉得这般说法的可笑。
就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血浓于水的至亲却成了随时可以舍弃的物件。
这小女孩看着也就七八岁模样,眼睛里噙着泪水,死死拽住一个中年男子的衣角不肯放手。
七八岁的孩子,尚无自保之力,就被家里人弃之如履。即便是亲身骨肉,即便是相处七八年。
当真是荒唐。
旁观者觉着荒唐,身在局中时却又是千般无奈。
沈晴微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局面。
中年男子,也就是孩子她爹无可奈何却毅然决然的神情;小女孩眼泪汪汪的呢喃;算命先生事不关己的泰然自若;过路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挺身而出。
这时候,这个小女孩该有多绝望啊。
七八岁,孑然一身,她该如何活下去?
如果当年,也有人帮自己一把就好了。
忆起往事,沈晴微的心像是浸泡在冰水之中,冷冷的却难以抽离。
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沈晴微走到小女孩跟前蹲下,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满脸的泪痕。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一旁的算命先生语重心长地劝导,“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是吗?”沈晴微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算命先生的小摊前,“敢问先生,此女的命数难道就是被家人一起,或饿死,或冻死,或病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吗?”
算命先生愣了一下,强装出淡定:“此女……命不该绝,日后……必有贵人相助。”
吞吞吐吐,更像是信口胡诌。
“敢问先生师承何处?”
算命先生明显慌了神,愣了一会儿才装腔作势地说:“我可是自幼跟着师父在鼎松山上学习——鼎松山,传闻中的神山呢。你们这些凡俗之辈,一辈子也上不去。”
在一旁看好戏的周临言忽然笑出声:“我怎么没听说过鼎松山上还有人啊?”
鼎松山路极险无比,山上危机四伏,常年毒气笼罩。寻常人根本上不了山。
沈晴微一开始就怀疑此人根本不是算命先生,只是装腔作势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看来事实果真如此。
“是吗?可是鼎松山常年毒气笼罩,怎么会有人烟?”沈晴微笑得天真,眼里却是毫不留情的冷漠。
“先生真的会算命吗?还是——招摇撞骗,故弄玄虚?”
“这位姑娘可别胡言乱语!”女孩的父亲恶狠狠地瞪了沈晴微一眼,“祁大师料事如神,本领高深莫测,其实你可以污蔑的?”
说来奇怪,人群里原本谴责这位抛弃女儿的父亲之人,如今竟纷纷倒戈。他们对沈晴微指指点点。人群闹哄哄的,时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姑娘,你是外乡人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到沈晴微身边,拉着她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祁大师是我们玺州的保护神。有了他,我们玺州百姓才能安宁度日。便是刺史,都对他恭恭敬敬、感激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