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上的血不是她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谢无妄说如此语焉不详的四个字。但对方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紧蹙的眉间松动了些许。
“若是放在以前,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兜帽人冷哼一声,“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和我共度良宵?我这具身体资质不错,与我双修,采阳补阴,你绝不会吃亏!”
君浮玉挑眉:“你为何遮着脸,是太过丑陋的原因么?”
兜帽人没有第一时间应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君浮玉的指尖轻敲剑鞘,趁他不备,无名剑尖明晃晃的,直冲兜帽人颈间而刺。他躲闪不及,只能侧身避开剑刃。
无名与他颈前的斗篷系绳触碰,兜帽随之而落,堆在地上。
“……长得不错,可惜脸上有几道碍事的疤痕。”君浮玉仔细地瞧了瞧,看清兜帽人的长相,赞叹,“我认识一个人,和你长得很像。”
兜帽人嗤笑:“那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竟只认识一个?”
君浮玉又打量了他片刻,非常笃定:“不,不是像。你就是他本人。”
谢无妄幽幽插话:“容我打扰,你们讨论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周清云。”君浮玉瞥了他一眼,“有名的美人,你不认识?”
据说周清云曾是修仙界最出名的美男之一,是不知多少修士的梦中人。身为长盈宗弟子,他苦修无情道,不沾风月,故而仰慕者们只能望洋兴叹。
但早在几年前,他就因病身陨了。
君浮玉虽没见过他本人,但在无数话本之中,见过周清云的画像,与眼前的男子相似至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连眼下那颗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兜帽人向君浮玉猛扑过去。几个来回后,她轻轻松松将他按倒在地:“太弱了。”
男子趴在地上,咬了咬牙,抬起两只修长的手,飞快掐诀,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君浮玉抬起靴子,毫不留情重重地踩了下去,指关节在靴底发出沉闷的崩裂声。
那个咒诀,看起来很熟悉。
“若非你不是周清云,又怎么会长盈宗的杀咒?”她加了几分力道,痛得他惨叫连连,“你就是他。”
“住嘴!”男子不知是痛还是怒,原本清俊的容貌扭曲成狰狞模样,“周清云早就死了!”
“你一个修无情道的,为何死遁后做了采花贼?”君浮玉俯身,掌心拍了拍他的脸。
响声清脆,男子目光倏然一暗,似是觉得受了极大的屈辱。
少女并不在意他的反应,掏出一张丝质帕巾,擦拭自己的手:“别逞强了,反正你早晚是要死的,不如死前为我解答困惑,也不枉你活一场。”
“清心寡欲多年,却无法窥见大道分毫,只落得走火入魔、灵力散尽的下场,我还修个什么劲!”周清云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才叫无情。”
“放屁。”君浮玉又踢了他一脚,“你若真这么洒脱,又为何死遁?不就是舍不得你清风霁月的虚名吗。”
“虚名算什么!改头换面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我连这张脸都划烂了,还在乎区区虚名?”
周清云笑得愈发诡异,五官扭曲着挤出狰狞的纹路,像一张布满褶皱的地图:“就算那东西不好使了,我还有剑。你不觉得剑柄也很有用处么?”
君浮玉尚未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表情,才猜到了个大概,只觉得一阵恶寒:“你简直丢尽了剑修的脸!”
她不愿与之多言,剑尖向下戳刺,穿透了周清云的脊柱,将他钉死在地板上。
皮肉骨头破碎的钝响在屋中久久不散,片刻后,楼下传来尖叫:“老板老板,你们客房顶怎么在渗血?退钱!”
血溅到了君浮玉脸侧,她低垂着脑袋,松散的碎发遮住了半边面颊,被血浸得一缕一缕。
没有看谢无妄,只是轻缓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狈极了,浑身是血,剑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碎肉,连个清理全身的咒诀都来不及用。
脚步声却不容置疑地靠近。
君浮玉的视野中,除了周清云僵硬冰凉的尸体之外,还多出一寸谢无妄的靛蓝袍角。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将满身血污的少女揽进怀中。
沉默片刻,低声唤了一句:“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