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的保镖们见有人强闯房间,顾不上袭击山本的雾岫,都把矛头转向了闯入者。
然而鼬却没有动,只是用那如血浸似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围上来的保镖一眼,几个彪形大汉便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随后,他才缓缓抬步,踱进了和室。
奏乐声与嬉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突然传入的鼬的身上,游女乐伎们目露惊恐,而山本其他的保镖则恐惧地握紧了手里的太刀,似乎要冲上前与鼬决一死战。
只是,不过一瞬间的事,百态众生在触碰到鼬的目光的一刹那,都无一幸免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除了雾岫。
她瞠目结舌地旁观着这一切,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追随着鼬的行动。
就在她犹豫着自己是否要装晕保命时,鼬正好走到了昏迷的山本身边。他低头,俯视着那昏厥的老头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他的眉心微微蹙起,抬眸看向了还在发呆的雾岫。
这是雾岫第一次直面传说中的写轮眼,那鲜红如血月般的不祥色泽,强势、冷漠、无情,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雾岫仿佛依然能幻视到自己映在他眸底的身影。
被那双冷淡的三勾玉红眸看着,雾岫只从灵魂中升起一种的震慑与颤栗。他的眸,深得好似不见半点微光的冥水,其下暗潮潜匿鬼魅逡巡,又仿佛最明净无垢的琉璃灯,勘破所有虚妄。雾岫没由来感到一种恐惧与自惭,她瑟缩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往后躲。不想这一下又撞到桌角,且还是刚才伤到的地方,痛得她冷汗直冒。
而就在这么耽搁的些许时间,鼬已来到了她身前,垂眸凝望着她。
雾岫觉得自己的冷汗流得更多了,濡湿了她的襦袢,湿嗒嗒的裹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她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她可不想像卡卡西一样在月读的世界里被鼬捅个三天三夜啊!
不等雾岫有更多反应,他已俯下身倾向她,伸臂一手穿过了她的膝弯,一手托着她的腰,稍稍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花魁打褂华丽的拖尾随着他的动作散开曳地铺展,似金鱼游弋于盛夏花火间的尾,轻灵地抖开流彩的涟漪。
他抱着她走出了狼藉的接客室,踏进了深长的走廊,从喧嚣靡靡处走向了人间清净。
那是回她房间的路。
吉原游廓里的灯光向来昏沉而迷离,这样暧昧的光线格外容易让人松懈,也将所有欲诉还休的心思与欲望在无知无觉之时一点点的放大。
雾岫怔怔地从斜下方仰望着他的侧脸,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的秀骨清容在灯影阑珊中更显棱角峥嵘,又被绰绰暖色晕上了一层沉默而克制的温柔。
他目不斜视,抱她的姿势也很规矩,不见丝毫的亵慢。吉原的夜方始,嘈杂的人声与丝竹管乐从一墙之隔的和室中传来,清晰可辨;但这条走廊却很静,静得只有他的脚步声,静得、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若擂鼓一般有力而坚实的心跳。
雾岫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氛围,然而她刚刚张嘴,鼬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雾岫怔了怔,侧头稍稍看了看四周,才后知后觉地发觉,鼬已经抱着她回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他微微侧了侧身,似乎是想打开房门。但身后突然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雾岫循声而望,追来的人是花夏。
她似乎跑得很急,此时正扶着墙,喘着粗气,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花夏桑……”
鼬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花夏开口前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记得,我跟森屿屋说好了的。”鼬的声音平稳非常,听不出半点情绪,“在花见祭前,雾岫不可接待除我以外的客人。”
花夏开口欲反驳,可却半句话都说不出。她能说什么呢?难道说,眼前这位大人,是和楼主雾鸠约好的,现今雾鸠卧病在床,之前的约定都不做数?她若是这么说,森屿屋还要不要在吉原混了?!还是说,她看不惯雾岫,故意借机整治她?
还不等花夏想出什么过得去的借口,鼬已然果断地结束了话题:“下不为例。”
说罢,他冷然回头,眸中暗红隐芒闪过。
花夏只觉背后冷汗直冒,双腿一软,滑坐在了地上,讷讷应道:“……是。”
他转眸回来,目光中已不见杀意。有幽微的灯光映在他眸底,晕亮温暖了一片浑浊的黑暗。
雾岫的心中也有一束火光冲天而起,似流星般刺穿黑沉的天穹,怦然绽开绚丽的花火,落星如雨、纷扬璀璨。她的心也如那一朵朵升空的烟花,不断地雀跃盛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