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煦风,花窗树影。碧玉镂刻博山炉青烟袅袅。
“这凤髓香气韵清幽,淡雅舒宁,直生闲云野鹤之感,果然很适合姐姐宫里~”贤妃倩眸熠熠,朱唇轻抿一口福宁宫新供的碧螺春,“只是把枫髓换了冷桂,不知是否是我多心了……”
枫髓乃枫香脂,亦是凤髓香的主要原料。
冷桂固然是云柔哲所爱,而枫髓却令人无端联想到那个人。
“香凝身后是南香国,自要周全母国子民的利益。”云柔哲垂眸凝思,眼前之人大约才是对南国最有益的选择,颂妃恐也纠结了许久,“这香或许含了遗世独立、问鼎折桂的好意头”。
贤妃默然,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一只雪色垂耳兔伏于髻上,活灵活现。
“我还记得品香那日的玉蜻蜓簪清新灵动,衬得倾儿似芙蓉仙子‘早有蜻蜓立上头(注①)’,不成想今日这玉兔钗同样精巧别致~”
想来赠它之人虽不得不对夏家表示支持,却私心盼她随心所欲,自在无拘。
夏倾妩面色微红地于鬓间摸到这只玉钗,旋即利落摘下,戴于云柔哲偏侧的环髻上。
“玉兔衔桂望月,送给姐姐正合适~”
见她重扬笑意,云柔哲也便恭敬不如从命地收下了。
“姐姐,你可会怪我……?”夏倾妩犹豫再三,还是想把近日的桩桩件件说个明白。
“倾儿这样说,才是要与我生分呢。”云柔哲放下茶盏去拉她的手,两双玉手随即紧紧交握,“若非知你并不愿被深宫所束,只要于国于民有益,我与你本无甚分别。”
“可是我总担心家里会对姐姐不利……”
“这也属常理,但并不会影响你我谊切苔岑。”云柔哲浅笑乌瞳转冷,微顿,“毕竟是国母之位,不争才惹人在意。”
“只是近日后宫人心浮动,连良妹妹都心事重重。”
“君子论迹不论心。我见近日各宫准备的女官选拔考题,倒是个个精湛巧思,无不用心。”
“那是自然,能够凭一技之长带领一众女官,可比争宠夺权要轻松愉悦许多。只是景贵人善于钻营,恐会借机培养自己的一脉势力,姐姐也肯放心交与她吗?”
“不瞒你说,在后宫中唯有她从头至尾以利斡旋,毫不付心,我也很是在意。况且她只是面上依附德妃,背后恐有更大的阴谋势力。”
“怪不得她上次在品香会上那样说,倒是像故意让我们知道的。”
话未言尽,郁雾捧着一尊送子观音纹梅瓶进入殿内。
“娘娘,这是德妃宫里送来的,说是给未来的皇子祈福,求个顺利生产的好兆头。”
“往常的送子观音不都是左手如意,右手牵童,这瓶上画的怎么是反过来的?”贤妃盯了它半刻便发现了端倪,“难不成是送些残次品来敷衍姐姐?”
“郁雾,德妃给各宫都送了吗?”
“好像只送了咱们宫里。”
“姐姐,这不像她的作风啊……”
“是啊,德妃临盆在即,我们要多留心些。”
云柔哲心若悬石,望着那尊瓷瓶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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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时,君珩特意从圣乾宫带了几道新制春菜。
他满心欢喜地亲自舀了一勺云柔哲爱吃的杏仁豆腐酪喂到嘴边,却在她低头一瞬,桃花眼望着侧鬓微微一凛:“朕不记得送过柔儿这只玉兔钗……莫不是南香国的形制?”
“是倾儿送的,确是南香国盛产的白玉所制,臣妾觉得它灵动清新,正合春意。”
君珩眉心微动略一凝滞,随后宽袖一拂将卓公公召至跟前,“快去内务府把朕命人新制的那套凤钗取来。”
十二支凤钗整齐罗列于盘中,由一对主钗和数枚副钗组成。主钗拟凤翔九天之姿,凤头高昂衔坠东珠,凤尾九羽缠丝点翠。其余副钗亦通体纯金打造,或取凤尾之态,或呈凤鸾侧影,大多以珍珠镶嵌,点翠细刻,典雅而不失华贵。
“朕知你不喜奢重,只以纯金为底,加了柔儿素日爱用的珍珠和点翠,你可喜欢?”
“臣妾多谢皇上。”云柔哲起座略一福身,松萝郁雾立刻上前接过凤钗,“只是眼下仍不宜太过高调,臣妾还是先收起来,改日有隆重庆礼时再由阿珩替我戴上。”
“也罢。”君珩缓缓站起走近她身,温热掌心贴上后腰,揽着她向寝殿走去,“柔儿陪朕小憩一会儿可好?”
玉兔簪终被轻盈摘下,乌发如瀑与纱幔罗帐一同垂落,春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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