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离去后,那灼灼目光便越发炙热起来。
“柔儿近日怎么总躲着朕?”
“没有……只是女官擢选总要耗些心力。”下意识地澄清反倒露了心虚,让对面的帝王微蹙眉心。
她每次这样顾左右而言它时,都是有心事。
“还说没有,柔儿连德妃处都去得,却不来看看朕。”
故作调笑语气只引得她默然将头低垂偏向一侧,君珩便知自己猜中了。
旁的女子为自己的夫君诞下子嗣,任谁都会心有戚戚。
而她深知症结在他,又知怪他怨他也是无用,只好下意识避着他让自己冷静消化。
君珩凝滞几息,牵着她来到桌案后,顺势揽着她的细软腰肢往龙椅上坐下去。
“皇上……真不怕臣妾成了祸国妖妃?”她略惊慌嗔怒地抵抗一瞬,终拗不过他的力气轻落于膝上。
“是朕没有护好你,让柔儿平白受了这些委屈。”他仰着头望她,喉间发涩,声调温柔却沉闷,溢于言表的自责愧怍与眸中深邃浑为一体,“朕必要予你凤位,让天下皆知你我夫妻同心,龙凤和鸣。”
“可中宫素有劝谏皇帝雨露均沾之责,后宫子嗣兴旺才可彰显后德……臣妾未必能做到。”
更准确地说,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腰间手臂蓦然收紧,君珩眸间一亮,嘴角勾了笑意。
“卿卿自不必做那世人供奉的活菩萨,只真实做自己便足矣……而朕,也不会再有异腹子。”
云柔哲心间涌起一股略微不合时宜的动容,凤眸柔婉含笑,渐渐伸开握于他掌中的手心与他十指相扣。
“自古盛世之下才出明君贤后,我与阿珩一起努力。”
君珩亦微笑着靠近她,温润薄唇细腻怜惜地贴蹭于她的鹅颈,带来一阵轻痒。
“今日让朕再做一回昏君,好不好?”
正欲沿颈向上索取她的香唇,殿外通传声倏然响起:
“皇上,司天监正使沈序大人已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
短短数日,京中渐成全民赈灾之势。
全因一群身着窄袖素衫,裙袍上印着皇室鸾鸟纹样的女子。
有饱读诗书者在茶舍酒肆举办文人雅集,天下雅士吟诗作画,振臂呼吁,平民百姓耳濡目染,达官贵人则为墨宝一掷千金。
有多才多艺者在街巷坊市支起多处募捐棚,琴乐歌舞吸引往来游人争相尽所及之力。
有衣容鲜亮者联合各地商会低价采买粮食用物。
有善药食者研究出易于饱腹又便于存储的干制膳食,还备好了一批预防疫病的药草。
有能工巧手者找到了耐旱的作物种类,并改良了方便运粮的仓车。
……
一时间全城百姓万众一心,并向周边州县扩散开去,无人再提起红颜祸水之说。
然而——
“姐姐,我们近日所筹钱粮还是不及灾区所需万一。”贤妃一手拨着算盘,一手托着香腮,闷闷不乐地吁出一口气,“听闻祖父今日入宫面圣,他老人家向来最疼爱我,要不我去求他一试?”
云柔哲沉吟片刻,唤了郁雾将那套凤钗拿来。
梨花木漆锦盒打开,十二支凤钗在细指摩挲间熠熠生辉。
她最终拿起露金最多又镶了红宝石的一对,戴在夏倾妩的偏花髻上,果然极衬她今日眉间的芙蓉花钿和浅杏色锦裙。
“姐姐,你这是……?”摸着凤钗在鬓,夏倾妩才明白她不是要把这套凤钗当卖赈灾。
“倾儿昔日赠我玉兔簪,今日便以这对凤钗为回礼,夏国公见你在宫中过得自在,定也会欢喜。”云柔哲起身送她到殿门口,“事不宜迟,倾儿尽力就好。”
不到昏时,夏国公命户部调拨五万两白银赈灾的消息传遍皇城。
云柔哲欣然命小厨房备了一桌丰盛的宴饮。
可君珩踏入福宁宫时,眉间尽是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