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夏侯淳问道:“老太太,宋超生前有什么来往密切,家中富裕的亲戚或者朋友吗?”
“宋超这孩子独来独往惯了,没见他有什么朋友。”陈老太摸了抹眼泪道:“亲戚就更没有了,他爹娘死后那些亲戚早都跟他断了关系。”
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宋超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那他的赎金从哪来呢?几人沉默些许,突然计晖问道:“有没有什么大人物固定给宋超的生意?”
陈老太觉得很奇怪,这会才缓过劲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三人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一直打听宋超的事情?”
毋辛怕引起误会,急忙拿出了身上的令牌给陈老太看:“我们不是坏人,来这里是为了查案。”
陈老太接过毋辛手中的令牌,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边看边道:“这东西摸上去是个好东西,应该不便宜吧?”
毋辛点点头,认真的解释道:“不便宜,但是更值钱的是令牌上刻着的字。”
陈老太抬头看着他道:“我不认识字。”
“是我的错。”毋辛弯下腰,伸出手指着令牌上的字一个一个的教:“这是大字,这个是理,这个是寺,连起来就是……”毋辛还没说完,陈老太手一松,令牌垂直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是当官的?”陈老太身子一斜,瞪大了双眼惊恐的问,那模样活像是见的不是官,而是鬼。
毋辛只能再一遍解释:“老太太您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来调查关于香满楼的蓝梨一案,您要是知道什么就跟我们说。”
陈老太明显很抗拒当官的,方才还有问必答,此刻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后反而连连摆手道:“我不认识什么香梨蓝梨,你们走吧走吧。”
宋超对陈老太隐瞒了蓝梨的身份,只说是家事可怜,且不善言辞的姑娘,想来应该是不希望蓝梨在香满楼的事情被旁人知道,陈老太应当也是不认识蓝梨的。如此面对陈老太只能从宋超身上着手。夏侯淳道:“老太太,方才您也说了宋超是个可怜人,现在这位可怜人死的不明不白,您心中定是很悲痛吧,我们只是来问您一些关于宋超的问题,绝不会牵连到您身上的。”
虽然陈老太不认识蓝梨,但是香满楼的名声她还是知道的。陈老太激动的道:“宋超是自己上吊死的,和那个什么鬼妓院有什么关系?你们快走吧,我们和那个妓院没有任何关系,宋超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毋辛也急了:“宋超说的那位家世可怜的姑娘就是蓝梨,十日前她被荣王世子所害,如今还未入土为安,老太太,您就忍心让宋超心爱的女子这样含冤而去吗?”
可无论夏侯淳和毋辛怎么解释,劝说,陈老太全然听不进去了,一心要将他们拒之门外。两人对这顽固的老太太彻底束手无策,可让他们铩羽而归却也不可能,于是纷纷将视线转到了计晖的身上。这个人惯常沉默,可一开口就常有惊人的效果,于是他们便将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果不其然,计晖接收到了他们的求救信号,做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计晖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了钱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碎金子放在了陈老太的眼前:“我们怎么问你就怎么答,答的好这就是你的了,答不好我们去找别人问也是一样的。”
毋辛从未见过计晖贿赂人的样子,事实上只是他与计晖不熟,熟悉计晖的都知道,这人惯常喜欢用银子解决一切小事,毕竟领兵打仗,除了要管理军队外,更重要的还是笼络人心,而笼络人心不仅需要铁一样的手腕,更需要的是实际的付出。威逼与利诱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世上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不用伤神动脑,甚至不用多费口舌,只需要付出一点银子就能得到自己需要的,这便是最值当的做法。
当然夏侯淳也并未见过计晖这一面,在她的刻板印象里计晖不应该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铁面无私的形象么?怎么现在完全相反了?她和毋辛甚至都没想过用银子收买陈老太,因为在他们二人看来陈老太因为宋超的死如此伤心,定然也不是会因为银子开口的人,只是……
二人又将视线调转,看向了陈老太。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陈老太不知是觉得被羞辱了还是刚才太过激动,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瞪着计晖像是快鼓出眼眶似得。
就在夏侯淳和毋辛以为他们必然又要被驱赶时,陈老太的情绪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陈老太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缓缓道:“宋超卖油不认识什么富贾,当官的倒是认识一位。那当官的从前与宋超父亲有些交情,他父亲死后便一直照顾宋超母子。我不知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但是我可以打包票,不管是那个叫什么梨的姑娘之死,还是宋超之死,都与那个当官的没有关系。”
毋辛挑了挑眉:“老太太,如此听来,你对那当官的很熟悉?”
“我只是一介布衣百姓,哪里有资格熟悉当官的?”陈老太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包含沧桑,嘴角微微向下,似嘲讽似苦笑:“只是这位官大人与旁的官都不同,对于我们口子窖的街坊来说,他不是官,是衣食父母。我们那背父母苦了一辈子,这个官也苦了一辈子,现在……哎。”说到最后,陈老太只是摇头叹息,好像那当官的背后的故事,实在令人唏嘘。
听到这时,毋辛对陈老太口中的人物已经有些眉目。从前他不涉及朝堂,对这位大人的事迹只听说过,却并未了解。如今看来,只怕传闻中深受百姓爱戴并无虚假成分。
计晖直接问道:“您所说的此人可是吏部右侍郎,郝大人?”
吏部右侍郎夏侯淳曾在泰平官员录上看到过,不过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细细了解。突然,她又想起来意外一件事情。
毋清清受伤前正着手在查的两桩案子,一桩事香满楼的蓝梨案,另外一桩,不就是吏部右侍郎郝顺利的贪墨案?
难道,这两起案子之间会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