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抽出睡塌旁的屠刀,凶恶的表情仿佛下一秒便会用这把屠刀杀人。
“不能杀。”苏颖舞面对郑新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没有一丝害怕,她翻了个白眼,道:“杀了可就不是偷偷下山投诚,那么简单的事了,如果你太过凶残,寨中有二心,会窝里反的!”苏颖舞翘起兰花指,轻按了按自己的鬓角。
她不轻不重的道:“到时候我们才真的是应接不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就让他们跑?他娘的,谁再捡那个破木牌,老子送他们上西天!”郑新提起屠刀对着青石板地面猛的一砸,发出“咚——”地一声巨响,青石板裂开。
“说!”郑新提起刀,指着苏颖舞,骂骂咧咧道:“是不是你这个臭婆娘在搞鬼,他娘的!”
苏颖舞不动声色,心里打鼓,刚刚教主传的纸条:加快速度隐秘撤退,放弃郑家寨,还未销毁,郑新就闯了进来。她情急之下,将纸条塞进鬓角之中。
她翻了一个白眼,讥笑道:“你就是此时把所有木牌都收了,烧了,寨中内部早已传遍,衙门招安的消息。我现在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竟然连我都怀疑,可教我真是心痛!”说完,她装模作样的抚胸哀痛。
“那怎么办!就随他们去?”郑新把刀扔在了地上,颓废的坐到塌上。
苏颖舞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嘲讽:怎么办?蠢货,死路一条呗!
第四天,徐阶检点投诚的木牌,竟然收回了两百余块。有的是山贼自行前来,有的是家人掮牌上山劝说而来,挨到第十天,投诚者达三百余人。
余下土匪无疑是冥顽不化之人。
夜,蛙声一片,微风徐徐。
徐阶在勤俭居打着哈欠处理延平府案件,陆炳在旁边看书。
徐阶勤政,延平府积案所剩无几,延平府百姓为了对徐阶表达感激之情,隔三差五送个鸡蛋、煤油灯、蜡烛、柴油米面什么的。这不是,他太高兴了,当天晚上就点上了百姓送的蜡烛,只是这蜡烛的做工实在粗糙,灯光弱也就罢了,没烧多久就快到底了,蜡油融了一片,黏在书桌上。
徐阶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忍着没把蜡烛换掉,抬眼看到陆炳,侧卧在不远处的塌上。塌桌上,点了一根明亮的蜡烛。他在灯光下看书。
蜡烛的照明范围有限,明亮的烛光照不到他这里。
他看了看自己的卷宗,再看了眼微弱到基本没有光的蜡烛,叹息了口气,想着自己简直是自讨苦吃,当下没了继续看案件的兴致,问陆炳道:“你上次说,兵法有云,倍则战之,如今我们的兵力是土匪的两倍,现在还能战胜吗?”
“整顿军队,不日即可攻打。”陆炳并未抬头。
“好。”徐阶说了一个字,末了又觉得空气太过安静,问道:“你在看什么?”
“《将军之绝世娈童》”陆炳仍是未抬头,不咸不淡的道。
“什么?”徐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看的是什么?”
“《将军之绝世娈童》”陆炳声音无波澜,重复道。
“你要看吗?”说完,他微抬眼皮,看了一眼徐阶,问道。
“不……不了”徐阶其实有点好奇,但是他除了圣贤书,从来没看过话本。
房间又陷入了寂静,过了半晌,他问道:“好看吗?”
陆炳这回抬起头,奇异的看了他一眼,认真回答道:“尚可,学了不少东西。”
“比如?”徐阶疑惑。
“上次在门边顶你。”陆炳接道。
“那……那……那那些流氓话……”徐阶结巴了,道:“还……还有对对……对我……”
“嗯,书上学的。”陆炳低下头,视线重新回到书上,淡淡的道:“上面写了,越流氓对方就会越喜欢,嘴上说着不要,其实想要的不得了。”
“等等!”徐阶捂住耳朵,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不想听就是我想听。”陆炳薄唇抿成一条线,露出浅笑。
可惜徐阶耳朵堵的有点晚,这句话也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
徐阶心里极为不平衡的看了眼自己桌上摊开的卷宗,烦躁的憋了一口气,继续瞪着溜圆的眼睛,撑开眼皮继续盯着案件。
哈欠连天。
陆炳放下手里的话本,吹灭了手边的蜡烛,向他走过来,从后背搂住他,在他耳边轻语道:“拼命十三郎也不是这么拼的,身体若垮了,还怎么帮百姓翻案,将土匪剿尽。”
“是啊。”徐阶对他说的话赞同无比,看了眼桌上百姓送的蜡烛,道:“你说得对,我的身体安康承载的是延平百姓的希望,我不能垮了。”他坚定道:“好,我要休息了!”
窗外月光素洁,院中的月见草悄然开放。
窗外飘进来“嗯嗯啊啊”的娇喘声。
又是隔壁勤俭居。
蜡烛将灭,烛光暗淡,徐阶的脸色更暗。
张遥和李又仙自住进这“勤俭居”,夜夜行那事,这房子的隔音又不好,有时甚至连搅出黏腻的水声,都能听的见。
蜡烛燃尽,光灭了。
房间陷入黑暗,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
“我们做吧?”陆炳的嘴唇贴在他的颈上,温热的舌头触上他的皮肤,深吸了一口。
徐阶已习惯他的亲昵动作,认清自己内心后,再没拒绝过,他疑惑问道:“做什么?”
“行房。”两人一问一答。
“行……”徐阶惊讶,短促的发了一个上扬语调。
“行?你同意?”陆炳微微挑眉。
“行你老母!滚!”徐阶面色铁青。
“子升,莫害怕,我有经验。”陆炳的手搁在他的腰带上,高挺的鼻尖蹭着他的肌肤,嘴唇贴着脖颈,一寸一寸的移到他的耳后。
“你……唔……有经验? ”徐阶露出不易察觉的嫌弃的表情。
“想到哪儿去了?我看了不少话本。”月光照射进陆炳的眸子里,光影浮动,他对着徐阶的耳畔轻言?
“好痒。”耳垂是徐阶的敏感地带,他缩着身子,咯咯的笑着。听到陆炳说的经验是“话本”,脸色缓和。
但他仍是拒绝道:“不行!”
他虽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陆炳,但从未想过那事。
陆炳罔若未闻,轻轻一拉,徐阶的腰带从腰间滑落。
腰上束缚被解开,徐阶警觉,按住腰上动作的手。
“我说不行!”徐阶态度坚决!
“除了我,你从未对他人说脏话,是否暗指……”陆炳的唇贴在徐阶的后脑,道:“我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原来你喜欢我口吐芬芳。”说出的话急促,黑暗中,陆炳看不见,徐阶的脸早已通红。
陆炳薄唇轻言,语气硬朗,双眸中的占有欲极强,道:“你对我的态度越来越随意冷淡,前些日子未曾如此。”
他强有力的手指捏住徐阶的下巴,轻而易举的强迫他转头,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一番索取。
“哈……淡、你老母。”徐阶被放开,被捏住的下巴出现两道红痕,他被迫仰头骂道。
“越发爱说脏话。”陆炳犀利的目光仿佛发着光,在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前几日,我如此亲你,你还会脸红心跳。可如今,脸也不红了,心……”他停顿一下。
屁话,房间内这么黑,你能看出我脸有多红?徐阶想着。
“心不知道跳不跳。”陆炳冷峻的脸庞上五官分明,他接着道。
“当然,亲你的时候,你也不会再拒绝。”陆炳说这句话的时候,清冷的嗓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心不跳我还活着吗?”徐阶有些心塞。
他想自己现在不仅心跳,还小鹿乱撞。
“今晚何故如此叛逆?”陆炳贴着他的耳朵亲吻,手伸进他的宽袍中,像火炉一样贴到徐阶的腰侧,滚烫灼热。
你才叛逆!徐阶有些烦躁,猛的推开陆炳,腾的站起身,转身看见陆炳一袭白衣,站在月光下,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似在揶揄的看着自己。而他自己,则衣衫不整。
他更加烦躁,心里憋着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指了指门口,道:“要不要出去睡,我可以对你更随意。”
陆炳促狭一笑,自从徐阶主动亲吻他后,他再也没有拒绝过两人间的亲昵举动。
今日如此反常,恐怕是……
他问道:“莫不是怕疼。”
徐阶被说中心事,语塞。
他转过身,又气鼓鼓的坐了下去。
陆炳贴上徐阶的背,又对着他的后颈亲了下去,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耳后,痒痒的。
“放心,不会……”‘疼’字还未说出口,徐阶直接一巴掌拍蚊子一样,拍到了陆炳的脑门上。
“咚——”地一声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响亮的回荡。
陆炳蒙圈。
徐阶趁着陆炳蒙圈的时机,站起身,转身离开。去敲了隔壁勤俭居的门。李又仙正在为张遥吹.箫,被徐阶的敲门声打断。
李又仙的衣衫半掉不掉,挂在肩上,张遥脸上红潮未降。
“怎么了!”张遥怒气冲冲的打开门,脸色难看至极,如果不是徐阶敲他的门,此刻他已经骂娘了。
“你去跟陆炳睡,我跟他睡!”徐阶语出惊人。
张遥瞪着眼,不可置信道:“疯子!又说什么疯话?”
“怕我吃了你的宝贝?”徐阶看了眼纱帐里,李又仙虚幻的缥缈身姿,翻了个白眼。
“就你这五尺身高,估计尺寸也……”张遥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的下面,道:“我很放心。”
“那你去隔壁!”徐阶没有理会他言语和眼神上的嘲讽。
“啊……呸……”张遥想到陆炳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就有点恶心,拒绝道:“我才不跟那个冰块脸睡!”
他是冰块脸?徐阶想起刚刚陆炳调戏他揶揄的表情,牙根痒痒,问道:“是不是兄弟,去!”
“不是兄弟?”张遥露出惊悚的表情,道:“如果不是兄弟,就冲你刚刚打断我和仙儿的好事,我就能跟你拼命!”
“去不去!”徐阶失去耐心。
“我犯了什么事,你这么对我?”张遥嚎呼,他哀痛道:“阶儿,我宁愿跟你挤一屋。”
“好啊,那让仙儿跟陆炳一屋好了。”徐阶爽快答应。
“我去我去!”张遥举手投降,他看了眼房内的李又仙,又看了眼徐阶,欲言又止:“你们……”
最终放弃抵抗,妥协道:“我走了。”
刚踏出门槛,张遥又回过身,对着衣衫不整的徐阶上下打量。
徐阶微微紧张,怕他看出什么。
半晌,张遥问道:“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俩分开睡?”
徐阶额角起了一层薄汗,心虚的想着难道张遥看出什么了?
“打架啦?”紧接着,张遥又问,疑惑的眼神并没有多余的狐疑。
徐阶放下心来,没好气道:“话多!”
“算了,我去了。”张遥内心深处悲痛万分,脸上露出由内而外的忧伤。
勤俭居内。
“怎么,徐大人也想沉醉进仙儿的温柔乡吗?”李又仙被蹂.躏的红唇轻启,声音有些沙哑,一只洁白的玉腿从塌上纱帐里探出来,拉下肩上轻纱,令人遐想,摄人心魄的问道。
徐阶关上门,转过身便看见这幅光景,忙阻止他,道:“别,我对你没兴趣。”
“那徐大人只对陆千户有兴趣了?可惜了。”李又仙把轻纱拉回肩上,语气颇为惋惜的说道。
“上次奴家送你们的香用了吗?滋味应该不错吧?奴家这里还有很多比那还好的……”他起身坐到桌子旁,倒了杯茶润嗓子。
徐阶脸色阴翳,面色发青。
同样面色发青的还有陆炳。
张遥蹑手蹑脚的打开素心斋房门,看着即使处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寒气的陆炳,讪讪道:“那个,陆千户,无意打搅哈,阶儿让我今晚在这里睡。”
陆炳没有回应。
“你俩打架啦? ”仍旧没有回应。
嘿?张遥摸了摸后脑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整洁的房间,也不像打过架的样子。
他自说自话的又道:“那我睡了啊?”说完摸黑脱了衣服,打算上床。
半晌,陆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冷言冷语道:“你打地铺,睡地上。”
两间屋子,四个人,换了枕边人,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