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转头,也看到一个人走向他。
唯一有点区别的是,梦里那个人浑身被雨打湿了,收起来的伞还在滴水。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年发热门诊的等候区是在室外,雨打在塑料棚子上发出滴滴答答嘈杂的声音,与急促跑近的声音一同交织进他耳朵里,清清楚楚。
就连梦里某刻忽然潸然泪下的情绪也那么真实......
许清言心跳得有些重。
他盯着陈念决拿着纸杯的手深深呼吸了一下,不知道是心脏酸涩还是哪处在泛着酸疼,胸腔里堵了一口气。
他眨眨眼想掩下酸意,但眼泪居然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这泪水来得太突然,两个人都傻了。
陈念决把水放到桌子上,在他身边坐下,从卫衣兜里掏纸巾,也略显慌张地问:“怎么了?哪不舒服?要不然我们现在打车去省医院。”
许清言把莫名淌在脸上的泪用纸给囫囵擦掉,不好意思地平复情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片刻之后,许清言拆开药包,就着温水把药吞了。
休息室又进来两个同样感冒发烧的学生。许清言把口罩勾上,松松抓着陈念决的袖口示意他往外走。
于是两个人起身往外走。
冰冷的手撤离开了陈念决手腕几寸,突然重新握上去。感冒发烧的人再一哭,鼻音重得没法听,嗓子也哑。
许清言把对方拉近了一点,陈念决了然,自觉低头听他说。
“今天谢谢你。”许清言说,“等我好了,请你吃饭?时间地点你定。”
陈念决那双很浓的眸子转过来看着他,里面映有许清言小小的一个影子。
这人自从刚才许清言莫名掉完眼泪之后就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他吞下药再到被他抓出来,一直没说话。
手腕仍旧由许清言抓着,陈念决眉尾轮廓有了些许不明显的柔软变化。他点头说:“当然,别我决定了,你随时叫我。”
两个人一直走到宿舍楼的岔路口才分开。
……
等许清言到宿舍,灯已经亮起,剩下两个舍友回来了。
剩下的舍友,一个叫纪宣,性格安安静静,不怎么主动讲话,但人很好。
许清言第一天来宿舍的时候,纪宣已经到了。他貌似是邻省的,提前一天来整行李,来来回回拎了有六个行李箱,还有大大小小的快递。
当时他还帮许清言跑了一趟,拖许清言放在楼下的行李,还告诉他食堂和超市在哪。
长相叫人一眼看起来就是乖乖学生的样子。不过比较腼腆,所以平时都不怎么聊天。
还有一个叫薛恒捷,勤奋老实的孩子,待在宿舍的时间很少,爱闷头刷网课、打游戏或者往图书馆跑。比纪宣还要内向得多,开学到现在他们说上的话屈指可数。
但是邱冉就和他们每个人都相处得挺好的。
邱冉在的时候和这个聊聊、和那个唠唠,他不在,剩下的人就不会刻意聊天,都各做各的事情。这种相处方式生疏却自在。
大家都知道许清言有时住宿有时不住宿的情况,也没人多问一句什么。
许清言回去换了个衣服、洗漱,然后抓着手机上床。
邱冉给他发了段视频过来,他们在KTV摇色子,许清言问他几点回宿舍,记得还有晚打卡。
对面回了个语音:“最后一秒保证冲回去打成功。”
许清言想了想,发去:“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但谢啥?”
“给我的晚饭。”
还有找人陪我去医务室。
许清言第二句还没发出去,他打着字,拇指悬停在半空,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邱冉那边回道:“什么鬼?啥晚饭啊?我人在外面咋给你晚饭?”
“等下,你是想要我帮你带夜宵吗?”
许清言也困惑了,打打删删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发了条:“弄错了,不用带,我准备睡了。”
“啊——好。那你休息吧,我不跟你聊了,晚上我回去一定蹑手蹑脚不吵你们。”
许清言按下锁屏键。
邱冉是否认识陈念决另说,那天他们在看乐队演出的时候,邱冉压根没和陈念决打过招呼。
况且邱冉这个神经大条的人,怎么会突然记得带饭和看病这一茬事?
就算记得了,又怎么会找上陈念决呢?他不知道自己和陈念决熟不熟。
再说,陈念决只说是舍友交代的,也没说是邱冉。
但许清言这会儿听着另外两个刚回寝室的舍友们发出的动静,一个应该在打游戏,一个很安静,他思来想去,觉得更不可能是这两个人。
许清言思绪又混乱起来。他重新把陈念决消息框打开,男生是微信名叫“light”,头像是手绘的一只漂亮白色小狗。
许清言点进小狗的朋友圈,可惜被设置了仅半年可见,啥也没有。他朋友圈背景是棵很大的榕树,阳光灿烂。
他盯着那个榕树,把被子拽到下巴上,思绪飞散......还没等想明白,药效上劲,就在一片暖意中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