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玉珣听话不动,还要再说些什么时,眼前猛然一亮,呼吸也畅快了不少。
他好像,在谁的身体里?
“交出公主!交出公主!”
“村长!交出公主吧!只要交出公主,我们就能活下来了!”
烈日当头,黄沙漫天,粗糙砂砾划过东玄公主的脸颊,留下丝丝血痕。尽管枷锁在身,她也挺直着腰杆,眸中带着寒凉扫过一众平民。
边玉珣眼前是枷锁,手脚也不听使唤地触碰着自己的肚子。
“我好像在六溪公主的身体里。”边玉珣道。
步成尘道:“我在公主肚子里。”
边玉珣心中了然,他们分别被抱子妖和鬼胎的妖气吞噬,进入到了他们母子生前的记忆中。
“外面什么情况?”步成尘道。
这折他熟,他写过。
边玉珣正要开口,耳边却格外吵闹。
“交出公主!村长,明明只要交出公主,我们就都能活下去,您到底在犹豫什么!”
“难道整个村子都要因为公主陪葬吗!”
边玉珣犹疑道:“村民……在逼迫村长交出公主。”
不对,这折他不熟,他没写过。
“公主殿下……”村长年事已高,满头苍白,身后村民步步紧逼,他只好跪在公主身前。
东玄公主双手托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落下一滴泪,很快被黄风吹走。
她低头问道:“为何跪我?”
村长叩首:“草民,有愧。”
“何愧之有?”
村长额前已有血迹,却不再过多解释。
“公主放心,有草民在,他们不会强行把你交出去。”
可是下一刻利箭穿心入腹,村长在公主面前倒下,热血喷溅了她一身。
“完了,村长死了。”边玉珣看见这一箭自不远处射向村长,紧接着,平民蜂拥而至,撕扯着公主的身躯,将她带下高台,压-在几近坍塌的驴车上。
公主大声叫喊着:“我的孩子,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无人听见,人们只知用粗糙的麻绳禁锢住她的身体,再用厚重的草料压-在她的身上。
边玉珣的视线又陷入了黑暗,公主被如此粗暴对待,肚里孩子只怕凶多吉少。
于是他问:“步成尘,你还好吗?”
“活着。”
驴车一路颠簸,热流自身下涌出。
“你真的还好吗?”
公主在小产,步成尘附身鬼胎,不会被流掉吗?
步成尘道:“鬼胎快死了,但我和他并非共感,不受影响。”
公主面如死灰,绝望地被送到了敌军帐前,敌人接到公主后,也只是把她丢在一旁,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公主身下草料被鲜血染黑,但是夜里更深露重,暴雨倾泻,无人注意到草料上的异样。
有人在公主耳边欢呼,觥筹交错,好不快活,东玄公主和腹中胎儿死在暴雨倾盆的夜,尸体被草料掩埋。
边玉珣与步成尘尚未离开公主和鬼胎的身体,他们听了一-夜的雨声。
边玉珣有些恍惚,六溪公主的遭遇太过凄惨,这也不是他能想象出来的故事。
步成尘轻声道:“迷雾泛泛,马蹄旦旦……”
“我一直以为,公主是自愿以命换六溪的。”边玉珣说。
“所以呢?”
“我没有想到是被逼迫的。”
所以她会恨上六溪的村民,会用他们的孩子来养自己的孩子,会侵蚀送子母的神像,会给六溪村民下诅咒。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报仇。
“你怜悯她?”步成尘淡漠问道。
边玉珣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声音有着些许疲惫:“有一些。”
无论是原本他写下的公主,还是眼前这个蒙受不平被迫交出去的公主,血与泪在这一-夜流干,带着恨意离开这个世界。这样悲惨的结局,对公主实在是太过残忍。明明再坚持一会事情就会有转机,偏偏要以最委屈的方式离去。
何止公主不甘,设身处地的话他也会不甘,但是报复村民之事他不会去做。
步成尘道:“但我依旧会杀她。”
边玉珣摇头:“我的怜悯与你无关啊。作恶之人必会自食恶果,因果报应不是我一句怜悯就能消弭。”
公主死不瞑目,边玉珣便盯着眼前的草料出神。
“只是不该是这样的啊。”
步成尘轻笑,不再说话。
第二天,东玄太子带着援军赶到,驱逐外敌,于敌军帐下找回公主的尸身。
抱子妖似乎只想让步成尘和边玉珣看见这段回忆,在自己肉身下葬之前,便把他们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