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日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空气中细小的浮尘翻涌滚动,却在结界外被悄然阻隔。
只有日光落入。
温度却被隔绝。
周围细微的声响在脑海中像被拉长又压缩,耳侧如蜂鸣振翅般嗡嗡作响,连带得思维都变得迟钝。
似乎能听见隐约的、微弱的呼吸。
樱芜醒来之时,眼前是昏暗的场景。
眼皮乏涩,浓烈的倦怠席卷神经。
身体原本充沛的灵力像被隐形的锁链束缚,有绵软的无力感蔓延了四肢,轻飘飘得使不上力。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
随着焦距的调整,混沌的画面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身上的触感也变得更为真实。
水泥地面粗糙冰凉的颗粒感摩擦着手背,身体略弯曲地半倚在墙上,双腿蜷缩,像是被随意堆放的货品一般丢弃在角落。
不知名的人士对其在空气中下的药极为自信,只用普通的绳索将她的手脚严严实实捆缚,姿势却让人难受。
她微微偏头,就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和生零介。
目光再过去一些,约莫几米的距离外,这次参加集训的网球少年一个不落地被绳索绑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
她眼神凝住了一瞬。
朦胧之中,好像有什么思绪在顷刻间闪过,但尚未恢复正常运转的大脑无法捕捉。
她蹙起眉,却不与自己为难,勉力支起身子,极目观察周围的情况。
除了刚刚看到的被绑的人以外,有不少器材设备和集装箱被凌乱地堆到了另一侧的空间,像是特意清了场。
密闭的环境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除了紧紧关死的大门和高处一扇被阖上的窗户依稀从缝隙中穿入的风,空气几乎无法流通。
尘封的腐朽味道无声地弥漫,一层细密的灰尘落在地面,倘若呼吸过于用力,兴许还会被呛到。
应该是合宿区的储藏室。樱芜在心里下了论断。
正在这时,她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伴随而来的是原本绵长而渺弱的呼吸声逐渐急促。
“呼——呼——”
“咳,咳!”
和生零介猛地惊起,又被吸入的粉尘呛到,剧烈地咳嗽出声,上呼吸道受到的刺激让大脑短暂地进入紧急状态,却意外地让他加速了清醒的过程。
他视野中出现不远处同样被绑着的一群网球少年,呼吸蓦地一窒。
没待他震惊,就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和生……”见他咳嗽声止,已经半恢复了思绪的樱芜唤他。
午间至今滴水未沾的嗓子有些沙哑,连带着那声呼唤都带着不真实的轻忽感。
但在寂静的空间里,这声音又分外清晰。
和生零介顺着出声处望向她。
她看起来很冷静。
初见时因为灵力紊乱而出现的樱花印记再次出现在她的额间,神情略显凝肃。
金属镜框下,白皙侧脸和姣好的下颌线莫名透出几分冰冷的凌厉感,一双清冷无澜的眸中带着平静,只如同一汪幽深的寒潭,在水平面下沉淀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但看着,却让人心生几分安定之感。
和生零介理智回拢了几分,从喉咙间发出沉闷的气声,目露询问:“嗯?”
樱芜却没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学着他的模样,闷闷地咳嗽了几声,让嗓子稍微恢复了空腔,这才艰涩出声:“断灵散,和……迷药。”
话音落下,和生零介下意识地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眉头不禁皱起。
当时他和君明意识到食物中有问题,正要结印施展防御结界,却被空气中的药物放倒了。
断灵散,顾名思义就是阻断灵力的流通,让阴阳师在一段时间内同体内的灵力处于隔断状态,而且还会在中药后,让阴阳师陷入短暂的昏睡之中。
这药对普通人没有任何作用,却专门针对阴阳师。
虽然从吸入到彻底发挥作用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但这药无色无味,不易被感知。
传闻中药方的最后一味药引是任意香,除非制作者特意携带的对应解引,没有人能够在被下药的时候就察觉到。
那人应该是提前就在餐厅下了药,至于他们为何会从中午昏迷到日色西斜,应该是后来给他们补注射了迷药。
为什么这么确定下手的是人,是因为他们在山脚设置的防御阵防妖不防人,如果有妖怪踏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但——
和生零介盯着手臂上的针孔,锁眉不语。
平日他和君明都会守在合宿区入口,就连睡觉离开都会留个定时的灵力标记,如果有陌生人进入的话,他们多少也会有点印象,但是莫名其妙多了人却完全没有半点记忆……
不对!
有一个时间——
樱芜见他震惊的目光看来,微微颔首:“当时的两个妖怪会跟着手冢,应该不是巧合。”
对方应该是算准了他们察觉到山脚有妖怪的时候,会在第一时间离开,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离开。
算到了她与和生会因为担心迟去使被附身的人发生意外,所以不会留下来放标记;也算到了他们自信有防御阵的存在不会让其他妖怪踏入;还料到了她收到防御符的反馈不会放任不管……
趁着他们两个从合宿区入口离开去山脚,从后山绕路到入口进入,抹去来时的痕迹,再施加隐蔽气息的术法,除非靠得很近,否则根本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真是,相当缜密的计算啊。
樱芜唇角抿了抿,眸中闪过一抹晦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