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男人重复了一遍，“我说的，你知道了？”

阿青点头。

“再说一遍。”

“你不是倭寇，不是坏人，是好人，商人。碰到海盗，跳水游到这里。”

“还有？”

“呃……出去，买食物，好几天的食物，什么也不说。”

男人点点头：“不要告诉所有人我在这里，有人追杀我。”

“嗯。”

“你告诉他们，他们也杀你。”

“嗯”

“我也杀你。”说最后一句话时，男人睁圆了眼睛，面露凶相，同时扬了扬手里的刀，作势要拔刀。阿青吓了一跳。

泷川吉明看到眼前的孩子——阿青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感觉有些愧疚，但知道这是必须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做点补偿，打一巴掌再给个糖（他也很喜欢这句俗语）。

他抬起左手，牵动肌肉让伤口发疼，伸出小指，同时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估计好看不到哪去。

“切小指。”

勾小指，又叫做指切，小孩子做约定时勾住小指唱着歌谣，如果谁说谎或违反约定就要切掉小指（他还听过另一首，是说吞一千根针）。

他没有唱出来歌谣，太复杂了，不会翻译，再说歌谣应该是两人合唱的。

阿青看着伸出的小指，有些犹豫。“切小指？”意思是如果他说谎，就要被切小指吗？刚才不是说要杀了吗？他不太懂。

男人示意他伸出左手的小指。

他照做了。

男人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摇了几下，然后松开。

“不要告诉所有人。”

他再次点点头。

“去。”

阿青拿上竹篮，走了出去。

泷川吉明看那个瘦小的身影远去，心里充满了不安，他觉得那个孩子很大可能会去告密。然而没有别的办法，这里没有吃的，他要么选择立即逃走，要么选择先留在这里养好伤口，第二种风险更小。

但是看着手臂上开始溃烂肿胀的伤口，他悲哀地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离开。再也回不去日本，回到故乡，平户的海和沙与这里截然不同，那里的汉人也和这里的不一样。他想起远在海对面的上泉老师，同门的友人，想起父母，还有年幼的弟弟，和那孩子年纪相仿……

（这里的“剧透”不是更多吗？）

（反正他也听不到我讲话。）

泷川吉明觉得自己会死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以一个倭寇的身份死去。

“大娘，大饼十二张。”

“小青，买这么多，不怕吃噎着啊？”

“回去屯的。”阿青笑着回答，笑得很勉强。

卖饼的大娘数上十二张大饼，卷好，用油纸包起来，放到竹篮里，再用同样的手数了铜钱塞进兜里，阿青还没走。

“大娘……”

“啊，还要什么？”

阿青刚想说出来，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作势拔刀的怒色，以及切小指的景象，更多的还是他的笑脸，很吓人，但是并不危险。

“没事。”

他走开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

或许那人真的是个商人，被仇人追杀，阿青心里想着，干吃大饼不好吃，顺路再去买壶虾酱吧。

然后他看见两个捕快模样的人迎面走来，拿着一张画像四处问人。

他们走近自己。一个捕快半蹲下来，用很友好的语气问他：

“哎，孩子，你住这镇上吗？”

阿青摇了摇头。

“那你住哪？”

阿青说家在海边。

那个捕快示意另一个把画像拿给阿青看。

“你见过这个人吗？”

阿青看到画像上的那张脸，他确实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