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没料到,被喊到名字的人却和她想的完全不同,不仅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迹象,反而面色沉静:“烦请大家稍等我一会儿。”
事情走向不按常理。
陈雪巧眼睁睁看着楼衔月打开了麦克风,对着线上正等待着的专家流畅说道:“老师,和您请教一下,您刚刚的意思是否是,这个安全分析方法虽然是通过对系统架构的功能网进行梳理的,但是实际上却反向补足了正向拆解过程中技术安全需求的缺失?”
她的叙述简洁干净,听得海外专家的眉头终于松开,向她直点头,并再度重申了一次这个例子想要说明的意思,希望她能够转述给那位不懂的同事听。
楼衔月点了点头,和刘工简短地说明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末了补一句:“我对于智能驾驶系统的了解程度有限,不一定能完全翻译恰当,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提出。”
刘工面色从原本的疑惑到最后豁然开朗,他记了几个关键字,朝她很感激地说:“我明白了,谢谢衔月。”
这话落下后,会议室陷入了一片寂静。大家的眼神或多或少往陈雪巧脸上飘,毕竟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只有楼衔月下意识侧头,然后不偏不倚地撞入商时序的眼睛里。
他的神情是平静无波的,但镜片后,他的双眸带着很细微的笑意。
楼衔月心怦怦撞了撞肋骨,但疑心是自己错认,因为商时序很快移开目光。
他敲了敲桌面,没有继续追究:“继续吧。”
但这种状况下,不指责比指责还令人下不来台。
陈雪巧眼眶就是一红,她觉得所有人都在讥笑地看着她,这种羞耻要将她抽筋扒皮、浑身起火,让她恨不得夺门而逃。
明明专家的一段话已经说完,她却无法反应,只能任凭眼泪大颗大颗咂在桌子上,从抽泣到哭出声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她身侧的同事见状,想要抽一张纸巾让她擦干泪水,却被她一把挥开:“别碰我。”
这动静已经引得线上参会的人注意,商时序无动于衷地喊她名字,给她最后一次机会:“陈雪巧。”
但她低着头,将自己埋进了臂弯里,肩膀耸动着。
这明显是不配合的意思。
“楼衔月。”商时序并不打算惯着这种行为,冷静自若道,“你接上。”
“好的,商总。”楼衔月垂着脸进入状态,重新拿起了笔,从暂停之处开始。
之后再无别的意外,主持人说完感谢便解散了线上会议。
而会议室中,商时序端坐在位置上,照旧点出了几个模块的不足。
陈雪巧已经哭够,她低着头,终归还是等到了他冷淡的一句:“有任何情绪和不满,会议之后、或者下班之后可以随时找我,但是只要还在工作中,我希望大家都能有基础的职业操守。”
字字句句都在点她,陈雪巧的眼泪又出来,再度趴下去了。
商时序剩下的话没说完,他眉心微蹙,没再看她一眼,站起身来走了。
楼衔月回到座位上时,见到他找完曲冬琴的背影。
想必是叮嘱了别的什么话,果然,下午组例会时,曲冬琴提起了之前让陈雪巧做的事情:“行业内举行的功能安全培训事宜,你联系的怎么样了?方案出来没?”
陈雪巧才大哭过一场,脸上泪痕都没彻底擦干,脾气也差:“就这样,群里通知说下个月,自愿报名。”
“行,那我们组你和小月去一趟,好好看看专业机构是怎么讲解的。”曲冬琴虽然没提刚刚开会的事情,但显然已经知道,“有困难就去学习,别动不动就闹脾气,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她语气其实并不严厉,可陈雪巧一点就炸了,怒气冲冲地说:“我为什么要去?这是功能安全培训又不是翻译培训,直接让专门开发的人去听不就好了吗?等下学的不好又要在会上说我不专业,那他们自己上咯。”
曲冬琴也来火了:“谁说你不专业?大家都是就事论事,你不明白直接说不明白不就行了,这东西本来就新,不懂很正常,但你非要倒打一耙怪谁呢?”
两个人不欢而散,陈雪巧干脆直接早退了,背着个包脚步迈得哒哒响。
曲冬琴被她这态度气到在工位上直转圈,经过楼衔月那儿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狠了,对她说:“你说说,她什么态度啊,我做组长的还管不了她了是不是。有本事直接调去她姐那个组,让她姐一手遮天去。”
楼衔月还没想好怎么回她,商时序正巧从办公室出来。
他显然听见了这句抱怨,声音低沉,很干脆:“该怎么管就怎么管。”
曲冬琴算是找到人了,她好一通说法,长篇大论后才瞪眼睛:“你是没看到那劲儿摆的,有依仗呢,我哪有权力管。”
商时序听出她语气里的情绪,没做无用功劝她,而是转头:“你说呢?”
楼衔月猝不及防被点名,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就上次我犯错那样……做检讨闭环?要是她不愿意的话,是不是就按公司的规定,通报批评之类的?”
“听见没。”商时序轻描淡写,“连个实习生都比你冷静。”
他甚至没说对与不对,径直往前迈步。不过楼衔月看见他取了眼镜,知道他定是下班了。
她还看见那件纯色领带被扯松了,有种马上要被染上散漫酒气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