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该变成这样。
楼衔月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缘,还未坠落,却已经被失重感裹挟。
她看不透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究竟是认真还是玩笑。有生理性的泪水凝聚在眼眶边缘,光影模糊中,他的脸色越发莫测。
唯独清楚的,是他向前踏出的一步。
脚步声中,楼衔月的辩驳苍白无力:“可你不是这种人。”
她的手指被捏到发白,眼睛睁着不敢眨,一阵一阵很细密的颤抖从她脊背窜上来,很明显的恐惧。
“不是哪种人?”他的动作比她更快,转瞬之间,呼吸声近在咫尺。
很灼热的气息,从脸颊侧边席卷而过。
商时序靠得太近,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睛里清晰到纤毫毕现。
——包括她眼尾的泪。
没有落下,但比没有落下更加可怜,像是控诉他行为过分的证据。
大脑接收到这个画面的同时,商时序无懈可击的伪装一顿,一种突兀的松怔出现在他脸上。
她被吓到了。
他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如响钟,撞得他轻微恍惚。
这一刹那,他的呼吸都停顿,但不等他有所反应,有震动声从她身上传来。
是导员的号码。
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夜半惊醒,也可能是宿管阿姨也去了讯息。
但他总算是看到了手机上那数通未接来电,着急忙慌地回拨给她:“衔月?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将楼衔月从窒息中抽离,她倏然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靠上白墙,那口气猛地喘了上来。
楼衔月握着手机放在耳边,惊魂未定,张着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气音。
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终于说得出口:“老师好,不好意思深夜打扰……”
事情并不复杂,导员听完后当机立断说现在过来,让她再等一会儿。
挂断声结束,楼衔月缓缓放下手来,垂着头,就是不看他。
她不知道他会再说些什么,那阵惶恐虽然消失,但酸楚感蔓延开来。她死死睁着眼睛,不让像是服软求饶的眼泪滴落。
视线余光中,商时序的手掌伸出。
她以为他还要继续,握着手机的力道重到指节泛青。
等他的手快到眼前的时候,她终于抵抗不住,咬着牙喝止他:“商总!”
她的害怕全盘托出,成串的从脸庞滑落,她哽咽道,“用别的可以吗,我错了,那我反悔了可以吗,我……我不要这种……”
那指尖突地停止住了,半晌,商时序的声音很低:“对不起。”
楼衔月一愣,她抬起头来。
原来是她错怪他,因为他脸上的懊恼能够很轻易被看穿。
他看见她的泪痕,被烫到一样侧过头去。
“我只是想和你说这个。”他沉沉呼吸着,原本想安抚她的手捏成拳头垂落。
他闭起眼睛:“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冲动,我不该这样对你,我……”
商时序的自省是生疏的,是失措的,他回过头重新看向她,保证的话语郑重其事:“不会有下次,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能够让不可捉摸的商总如此讲话,足以见得他是真心实意。
但泪水哪能是说收就收,就算他如此道歉,楼衔月依旧牙关紧闭,只有抽噎声停了。
他看出她的态度软化,低下头来,垂着眉眼柔声道:“再哭下去,等下你的老师过来了,看到这幅场景,一定是要误会出了大事的。”
这语气和缓到像在哄她,但他就连哄人都这么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像一尊神佛偶然流露的温存。
“那我就实话实说。”她不肯承认自己心律失速,硬邦邦回他。
“怎么实话实说?说是我欺负你?”
她又闭嘴了,商时序便继续说,音色沉哑:“那他会问我是谁,你怎么回答?”
说上司,太暧昧,但说是陌生人,更解释不清楚。
楼衔月有心气他,“说你是我家长。”她昂着头,拐着弯说他老,“这样肯定不会怀疑。”
他的笑意荡开,像是一种纵容:“好。”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
楼衔月一时间安静,良久才说:“你不应该恐吓我,我真的会当真。”
商时序想抚她的发端,却觉得自己没有这个立场,只说:“是我不好。”
“没有下次了?”她问。
“没有下次。”他承诺。
这事就这样揭过,楼衔月收拾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服,去洗手间洗了洗脸。
哭过的痕迹没这么快消退,她拍打了很久也没见效。但导员估计快到了,只好先出门等着。
推开门时,商时序看上去也刚巧从外面回来。
他手里一条白毛巾,递到她手里:“先敷一下。”
热腾腾的温度,很舒服。
“你……”
“问护士要的。”他轻描淡写,“旁边就有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