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和婚姻是两个概念,我以为这是常识。而且,有你父母的失败案例在前,为什么你还会觉得,爱情是维系婚姻必不可少的条件?”
白珍珠脱口而出:“那我父母离婚是因为——”
差点被带歪了话题,他及时停住,改口道:“就算是两个概念好了,至少也有一点关系吧?以后跟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结婚,你难道也觉得无所谓吗?”
有感情洁癖的白珍珠就完全做不到那样,别说是跟不喜欢的人,哪怕是跟不够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据说,你已经查清楚我的病,那么我假定你知道,我会死在法定结婚年纪之前,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说这话时,叶流冰洗碗的动作没有停顿,口吻平静得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
白珍珠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问的是假设的情况好不好。”
“我不喜欢做无意义的假设。如果你的时间很有限,我想你也不会愿意浪费在虚构的可能性上。”
白珍珠立刻嘟囔着反驳他的观点:“才不是呢!既然现实时间有限,那我当然就要更加多多享受虚构世界里的快感啊!”
【……】
【矿工一号】默默听着这两人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
单从上面那个问题就可以看出,它的宿主和他的意中人之间的思维代沟,远比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的差别还要更深。在叶流冰还着相于现实的时候,它的蠢货宿主早已超脱理想,达到了更抽象的假想主义、幻想主义的离谱境界。
假设,白珍珠以前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其中有1%的可信度,【矿工一号】推断,像这种胡思乱想的毛病应该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初见端倪,而真正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则是在——好吧,很有可能就是在它跟他意外绑定之后。
这个“金手指”的出现让他的一些空想化不可能走入现实成为可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人类有一句话叫做:神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矿工一号】漠然地分析着:如果真像它的宿主所幻想的那样,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那么按照它的推算结果,比起主角,白珍珠更有可能是一个炮灰反派。至今为止“神明”表现出的意图,分明是奔着让它的宿主自取灭亡去的。
浑然不知金手指小伙伴正大肆诅咒着自己,白珍珠还在大谈假想幻想空想难以自拔。
“关键是,他们两个没有感情,结婚以后,我爸爸也许会对叶老师不好啊!而且,不妨告诉你,我爷爷奶奶那一边是非常重男轻女的哦,连他们的亲孙女白明明都得不到很好的评价,你妹妹受到的待遇只可能会更差而已!”
由于对第四周目的TE难以释怀,白珍珠苦思过很久:那样天衣无缝的密谋为何竟会失败?
最后,他终于得出一种解释。
众所周知,只有道德感足够强的人才会被道德绑架,因此,白珍珠从一开始就清楚,那场绑架的前提条件是:叶流冰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但怎奈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想通这一点后,白珍珠不由苦笑叹息,自己喜欢的这位三好学生,他一定是——思想太正直了啊!
他,还意识不到这些人性的幽暗面,所以才会察觉不出,这桩婚事的百害而无一利吧……
那么,在这种时候,负责揭穿这一切的他の危险妻子,舍自己其谁呢?
试问,这世间有哪位贵族嫡女,不是在大红灯笼高高挂、豪门逐鹿、九龙夺嫡、勾心斗角中长大的呢?!
在傻白甜的丈夫面前,超经意露出了柔弱无害皮囊之下那繁复可怕的心有千千结,白真理亚仰起下巴,高傲地反问道:“呐,就算是以上这些假设,你也觉得没有意义吗?”
这番话音刚落,只见叶小明侧眸掠过自己心机深沉的危险妻子,眼神不带情绪,仿佛只是听到有人发出了奇怪的莫名声音,循声瞥来一眼——就像在医院病房的时候,听见他开门闹出的动静,他才抬头看一眼那样。
叶流冰的目光收回,重新溶入洗碗池的水流中,语调平稳地开口:“第一,叶茱萸姓叶,不姓白,只要她的母亲爱她,对她而言足够了。”
“第二,我查阅过当年你父母离婚的相关报道,你父亲的财产分割大幅超过了法定比例,之后多年也没有传出你母亲对他有过公开怨言。”
“第三,你父亲企业的每年慈善支出投入,以及他个人名下基金会的年均捐赠额都很可观。”
“一种可能是,他本身人品不错,重情义,有社会责任感,这意味着在婚姻存续期间,出于道德自觉,他会倾向于恪守相关责任;第二种可能,他很在乎面子,注重外界评价,出于形象经营,他更不会允许家庭丑闻破坏维持了二十年的公众形象。”
“……”
白珍珠一直都很喜欢叶流冰条理清晰认真说话的样子,平时上课就时不时要开个小差、发会儿花痴,眼下他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碗也忘了继续擦,整个人又陷入了痴痴看着他发呆的状态里。
不等叶流冰提出“第四”,叶琳提高音量的呼唤声,远远传了过来:“……流冰?先过来这边,有事跟你说。”
洗碗池里还剩最后一个碗,只需要再过两遍清水就可以,但叶流冰还是先放下抹布,伸手到水龙头下,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冰冷的水流中,他的手指也没有瑟缩。
洗完手,他正要往外走,一转身发现被人堵住了路。
对上那两道过去这段时间以来让他颇为熟悉的亮晶晶痴愣眼神,叶流冰的目光微微一凝。
“你提的几种假设,都让我觉得意义不大。关于我养母正在考虑的这桩婚事,最具有不确定性的风险因素,我认为在其他方面。”
白珍珠正是对他满腔柔情似水的时候,听到他的话根本没过脑子,就立马软迷迷地应声:“什么呀~”
衣角掠过白珍珠身侧时,叶流冰淡淡开口,冷静的声线里毫无波澜:“白同学,如无必要,我并没有给吊车尾当家教的兴趣。”
“……”
被归为百利之独一害的白珍珠,直到对方的脚步声远去,独自在原地傻站了半天,才慢慢品出了那句结束语的弦外音。
“……他想说什么。”
他把手里那条干抹布往料理台上狠狠一摔,气得满脸通红。
“他什么意思?!”
面对宿主的怒火,【矿工一号】没有给出回应。
事实上,对叶流冰刚才的发言,包括最后未尽的潜台词,它的运算程序和推理模型,都一致显示出了全肯定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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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叶琳讲完事情,叶流冰再回来时,厨房里已经人去房空。
直到走回洗碗池前,看见里面空空如也,他这才顿了顿。
不仅仅是剩下的那一个碗被洗掉,其他洗好的碗盘筷勺也都擦干水珠,整齐地放进了碗槽里。
料理台上的水渍全部擦拭干净,两块抹布各自折成端正精致的四方形,挨靠着摆放在一起。
视线掠过那两块造型愚蠢的抹布,叶流冰转身出了厨房。
叶茱萸已经合衣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他过去叫醒她,递给她挤好牙膏的牙刷。
在准备给她的漱口杯里倒一点热水的时候,一拎起热水壶,手上空晃晃的重量,让不久之前明明才刚烧过热水的叶流冰,再次沉默地顿了住。
——为了冲洗那最后一个碗上残余的少量泡沫,生平第一次洗碗的白富美,用完了一整壶3L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