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又在嚷着把你挖过来给我们当模特了。”小克给她看彩虹屁留言。
伍园看到了首赞周鸣航的头像,她把手机推还给小克。
酒馆里女歌手的声音路过晚风,歌词道尽百转千回:
“I met somebody, so full of scars。
He underestimates the size of his heart
The world's on his shoulders, but he won't fall apart。
He can be laughing, but he's got enough pain to fill up Lanka City
……”
直到听不到歌声了,她问在凝神思考和眨巴眼睛之间摇摆的小克:“想说什么?”
小克嘿嘿地质朴一笑:“你这两天帮厨子,嗯,那个陈易,照顾他的狗啦?”
“是塔塔帮助了别人,而它也需要帮助。”伍园纠正他古怪的形容。
而小克的经验论是,好感这个东西像雨后乱长的种子,总是在当事人还未察觉时就悄悄萌芽。
“园园啊,你知道我是世上头号,鼓动,嗯鼓励和支持自由享受爱与生活的吧?”
“嗯,所以我再问一遍不问了哦,”伍园看着酒精反应在他的脸颊上,难得见小克欲言又止,她再问,“想说什么?”
“我不是去冲浪来着,冲浪教练知道我住哪里后,提到说那个冷漠的chef是他的type。”小克说完又瞥一眼他的朋友,面色如常。
既然小克这么说,伍园自然知道他说的教练性别。但她没搞清小克难得拐弯抹角的意图。
小克指指自己的右耳,神秘地说:“他不是戴耳环的么,不怪你不了解,曾经吧,流行过一种刻板佩戴文化,left is right, right is gay. ”
当小克把陈易的这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后,立时补全了这个人的画像:历经丰富的过往,感情上的、生活上的,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惨烈的BE后远离故土,无所畏惧也无所期待地在这里浑浑度日。
伍园是他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珍惜动物,他在极力建议她去嗅探不同花香的同时,自觉也有责任在岔路前吹响警笛。
“啊!”伍园努力把小克的前言后语串起来,磕磕嗒嗒,“你,他……”
小克脑子里炸出很多震惊表情包。
他凑近一点看到伍园饮酒后慵懒的眼睛,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这反应,这位朋友确实不能用他的经验论来推断,他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有审美的。”
车子开过不平坦的路,伍园觉得脑袋也随着轻飘飘地颠簸了一下。
下车后,小克把自己的外套给微醺的好友披上,伍园施礼,歪头对他说:“谢谢。”
上学时他们聚会,伍园喝过酒也会有这样的神态,迟钝而灵动,难怪周鸣航有时候格外不待见他,他蔑视但尊重精英直男狭隘的占有欲。
陈易坐在门口组装小木床,他听见低语说笑的声音,循声看见伍园站在岔路口,把披着的外套递给她的同伴。
他转过头继续拧紧螺丝,螺丝刀嵌住螺帽,碰撞出细微的金属声,奇怪的是他还是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拾级而上。
零件卡住了,他放下螺丝刀。
他看见米瑞莎说的“像流动的云”一样的裙摆。
“这是塔塔的小床。以前它不爱睡就收起来了。”他解释面前的一堆木头零件。
她的脸上透着一层淡淡的粉,她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眨。戴着项圈的塔塔从屋里出来,伍园蹲下来对它说:“加油呀塔塔。”
一人一狗挨着的影子映到墙上,陈易重新拿起螺丝刀,往回收着转了一圈,零件卡住的地方重获通畅。
伍园看见他手臂上、小腿上的疤痕,半路听来的歌词鬼使神差地从她的耳朵钻出来:“I met somebody, so full of scars”。
她看向他的右耳,两枚耳环在夜色中只在弧线的某个点反射出微光,可能看得有点久了,她听见他问,“怎么了?”
她在想,为什么会把两只耳环戴在右耳呢?然后她听见自己把想法说出来了。
太不礼貌了,伍园想。在她的家乡,家家户户都会酿酒,但她喝一杯就会变得反射弧慢一拍,或许几拍。
她希望他没听见,起身,拿出钥匙去开门。
陈易是看到她带着疑惑慢慢地又眨了一下眼睛,才意识到她脸上的粉色是因为喝了酒,从而放慢了她的动作。
他曾经总是看到喝很多酒,导致喝酒者情绪和行为失控的情况。
他看着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右耳,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要把两只耳环戴在右耳呢。
他撑着下巴,手指刮过左耳的耳垂,那里的皮肤上也有两个耳洞。他说:“因为左耳发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