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桌上放着两杯杯面,一杯辣的,一杯不辣的。伍园说:“你的背包里有睡垫,有吹风机,还有食材?”像个百宝袋。
陈易说:“其实我只带了米和咸菜,海鲜是这里主人家送的。”
既然有粥,泡面的需求级自然是往后排了。
陈易歪头和躲得只露出个尾巴的塔塔说:“塔塔,晚点开饭。”
伍园这才后知后觉他一直站在门口没进来,以及塔塔已经撅到床底下只露出个尾巴了,她让开一点问:“你要进来找它吗?”
陈易说:“没事,它以为我来逮它洗澡才躲了,我回去看着粥,它就会出来。”
果不其然,陈易的脚步声渐远后,塔塔倒退着从床底下钻出来了。伍园抱抱它:“这么怕水吗,看来刚才洗脚尽力在配合了,辛苦啦。”塔塔觉得人类姐姐对它碎碎念的声音很好听。
伍园去还吹风机,陈易的门开着,他正站在电磁炉前,掀开锅盖,准备往里放海鲜。塔塔直接跑了进去,伍园敲了敲开着的门。
“进来吧。”他一手拿着汤勺,一手拿着盘子,回头对她说。
伍园往里走了一点说:“我来还吹风机。”
陈易说:“放桌上就行。”伍园放到桌上,背后就是料理台,她听见海鲜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她转过身,很有蹭饭人的自觉地问他:“有需要帮忙的吗?”
她被派了个闲散活:把装着调料的密封袋打开。她把几只半个手掌大小的密封袋打开,里面分别是盐、胡椒粉、小葱香菜末和黄豆酱。
她莫名笃定地猜:“小葱是自己种的,黄豆酱是自己酿的?”
他把手上的盘子放下来,看见几个已经打开的调料袋沿着同一角度平行排列着,他说:“对,怎么猜到的?”
“因为酱很香,葱没在市场见过。”她拿过他放下的海鲜空盘,去水槽下冲洗。
朴实的理由和语气,但制酱人的手艺得到了夸奖,陈易又瞟了几眼放酱的袋子,如果是拿瓶子装过来,它的色泽还可以再漂亮点。
伍园把盘子竖起来沥水,看着调料袋子,这个在旅店里低存在感的人,却会在哪个角落照顾他的小葱;又会在哪个晴天心无旁骛地酿一罐或者几罐黄豆酱;也许上次的咸肉也是自己晒的,在厨房或者他房间的屋檐下,拉一根绳子,在一个个月升日落里等待风味的形成。
陈易透过氤氲的烟气问她:“有不吃的调料吗?”
伍园摇头:“我都吃,没有忌口的。”
“那出锅了多吃点。”陈易说。没有忌口的人,在河边拽住他手腕的时候,手臂在他的对比下显得弱不禁风。
浓稠的米粥噗噗地冒着泡,柔滑得如同流动的羊脂玉。晚风从窗户溜进来,把清新的米香往他的衣领里扑。伍园闻到了他身上粮食本真的香气,这香气像天然的清晰剂,消弭了他碎片式的外壳,他就只是他,平和地站在厨房、关心食物。
他撒调料也没有用勺子,而是把底边扯平,手稳稳地抖几抖,就把调料按量撒进去了。陆清涟在家做菜时,每次放盐也是拎着盐袋子撒,以至于在她的习惯认知里这种撒盐方式才是正统。
他说:“盐没放多,待会觉得淡再加点酱。”
塔塔也把干净的爪子搭到料理台上,使劲闻了闻。陈易用手肘碰了碰它,笑说:“你的肉煮好了在凉,等会吃。”
伍园放好盘子,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了,正要准备出去,就听陈易说:“熬粥的秘诀是米要先泡过,海鲜先要先煎出虾油,以及放水、放海鲜、放调料,这些的时机都很重要。”
伍园不怎么有时机锻炼厨艺,她进厨房最多是帮陆清涟打打下手。在她的家乡,白粥的变化亲切单一,可以加糖,或者加猪油和酱油。
陈易突然施教的煮粥秘籍对她而言很是新鲜,她头回发现他缓缓道来时的嗓音和厨房的适配度很高,如同美食纪录片的配音。
她听着听着,开始自动地快速记忆关于熬一锅好粥的要点,虽然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
他连制作黄豆酱的时间都讲完后,粥也终于煮好了。她漫无边际地想,讲了这么久他不渴吗。不过也许是因为水汽蒸发,他的嘴唇显出很健康的红色。
陈易觉得口渴,他拿过玻璃杯喝水,透过杯底正好看见她低头笑着对塔塔说:“走塔塔,我带你去喝水。”
他看见塔塔轻快地跟着出门,他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到台面上,揉了揉后颈。
太阳已经落山,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去,陈易把煮锅端了出来,放在门廊下的茶桌上,茶桌并不大,放上两个碗之后已经没有什么空余了。
伍园在热气里低头喝粥,她喝了第一口后,就赶紧复习了一遍他刚才教学的要点,回去务必要同步给陆清涟,因为陆太太很喜欢海鲜,也很喜欢喝粥。
他把不同菜系的家常菜都做得很好吃,然而这些菜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菜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