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诗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倏然一惊,随即解释道:“是正事。”
她执拗不过江亦姝,便让她跟随着去了,恰如其分,她口中的“正事”与后者有关联。
……
凌霄盯着面前两人,随意出入藤栩殿,招呼也不打一声,倒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听说你今日天还未亮就下山买了一箩筐的腊梅,你何时喜欢上这俗花了?”
江亦姝靠在藤栩殿的大门边上,双臂环抱,原本抵在门框上的头,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摆正了来,咬牙切齿回怼道:
“你、才、俗。”
竟敢说罗诗婴赠她一桌案的腊梅是俗花,藤栩殿长老又如何?还不是比不过芊雪殿,呵……
江亦姝在心里暗诌。
凌霄此时一股火涌上心头——江亦姝作为行云宗的弟子,不但平日里上课搞特殊时间,在宗门里不对长老行弟子礼,行事嚣张,不分场合,做事也可谓是横行霸道,目无尊长。
就算是在绫罗宗师眼前,也丝毫没有师徒样子,与其说它是罗诗婴的徒弟,不如说她俩是旧友……
现今一个不过及笈的黄毛丫头还敢顶他凌霄的嘴了?!他何时受过这等待遇!
凌霄上前几步,正欲开口好好说.教一番,身后传来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江师妹,注、意、言、辞。”
公玉卿一字一顿。
他目光犀利,站在了凌霄身旁……若换作他时,他也只敢站在自己师尊身后,与其并排实为不妥。
可今儿不知怎么了,居然还想挡在凌霄身前,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仅仅是并排着……
眼看着两个徒弟就快要动手,罗诗婴急忙解围,“凌霄,我有事与你商议,借一步说话。”
……
江亦姝不知什么话不能当着她面说,可她还是听了罗诗婴的吩咐,在外殿候着……
公玉卿亦不例外……两人就在此地干等着,沉默不言。
藤栩殿之大,两人一呼一吸都听得见……修真之人的呼吸声怎会沉重,轻而易举就叫人听见?……
看来方才那股气还憋在心头,这才气呼呼的,没地方使……
好在此时正值寒冬,不久殿外便飘下了茸茸雪片。
玉树琼枝,晶莹如玉。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好梦不回,尘心成烬,枯山冻水寒天地,满目风雪皆是空。
黝黑瓦片上覆满了琼花玉沙,青鸣山上白雪笼盖。风声疏狂,和着纷纷六出花,染素衣白裳。
风雪声打破了藤栩殿内的沉寂。
江亦姝寻了处小窗,探出头去,一阵寒凉刺骨。分明适才还带有几分温和的天气,如今却变得折胶堕指,不讨人喜……
玉鸾拂面,霜刃刮骨。几片璇花落在她的额头、面颊、鼻尖,唇上。
没停留几秒,便化成寒露,顺流而下。只是鼻尖上的那滴雪水,还悬在上面,不肯落下……
公玉卿望着她的背影,轻吸一口气,主动开口:
“江师妹。”
江亦姝没回头,依旧趴在窗边,听他一人细说:
“我方才,并非有意针对你,只是你未免对我师尊太过无礼,我不希望有人顶撞他。”
他一步步向窗边儿的人靠近……
“你能体谅一下吗?”
江亦姝缩回了头,眸光在对方身上停留几秒,打量一番后,一语道破——
“你喜欢凌霄。”
公玉卿:“……!!!”
他心猛地一揪,被眼前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瞠目结舌、惊慌失措……江亦姝怎么突然这般说?!还这么……无比寻常的语气!
这种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江师妹!莫要胡言!我与师尊,是师徒,万万不可有非分之想!”
江亦姝轻挑一只眉,风雪凛冽,从窗户吹进,扬起了她几缕墨发,其中几根发丝贴在下颚,横在脸上,总之遮了小半张脸……
她不变神色嗤笑一声,平静道:
“我喜欢罗诗婴,与你相似,想在旁人面前护着她。”
“你喜欢凌霄,亦是此理。”
她说完这句,便换了个方位,觅一个暖和点的地方……
……窗边只剩公玉卿吹冷风。
……
“咳……”罗诗婴在内殿呛了一口竹叶青……
他们在内殿议事,外殿的两人聊得胆大如斗,激.情澎湃……殊不知,江亦姝与公玉卿的一字一言,全入了两位主人公耳中……
一位接近“不动心”,一位已达“不动心”多年境界的两人,怎会隔了一堵墙,便充耳不闻?外殿的人又未曾布下结界,堤防内殿的人听见。
……
罗诗婴身子不太端正地坐在木案前,伸手拭去唇边的茶水,望着对面的凌霄,调侃道:
“你的徒弟,不大安分。”
凌霄此刻五指握住杯盏,用力之大,五指皆泛白,他冷哼一声,
“你的徒弟,也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