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君的意识短暂空白了一息,知是这死丫头的把戏,忙用魔气护法,重归清明后,他陡然睁开眼。
已经不是在黑暗逼仄的望乡芥子境内。
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边际。上有空旷澄澈的天,没有日月和云霞,却异常明亮,泠君有些憋闷。
魔喜阴喜暗,人间的阳光都没这里的亮,而且净澈。
好在是有周世辛的躯壳挡着,不然魔体在此处会有强烈的不良反应。
泠君看到了韩明昱。
他知道些浣灵师的门道,这些个无用多事的肉体凡胎,惯会用幻境的把戏糊弄。眼下这个完全是功夫不到家的小雏鸟,他的记忆全在,而且轻巧的看穿此境为幻境。
看着对方身上血淋淋的狼狈,泠君阴沉着眼,把周世辛原本端庄大气的面容扭曲到诡异。
“你创造的世界还真是匮乏无趣,除了天就是海,连个飞鸟海鱼都没有。”
韩明昱内伤受得严重,嘴角喑出的血未干,懒得擦,只道:“这里只有天,只有海,你要不看看你站在哪里?”
站在哪里?
泠君瞧了眼脚下,是一根宽一尺的窄柱子,勉强能站一个人,而且顶端离海面很高,又细又长的物什,定在海里,还露出半空中,根本无法猜测大致长度。
这个地方很奇怪,也没有风,泠君总感觉柱子在晃动,但似乎如定海针一样稳健,纹丝未动。
他谨慎起来,促狭的空间稍有不慎就有掉落海域的风险,这全都是死丫头的把戏,故意把柱子幻化的这么窄。
韩明昱站在他的对面的柱子,同样的柱子,皆为差不多的尺径,一眼扫过,共为十二根。
如果要打起来,只能在这些七零八落的柱子上来回腾跳,不然就是落到海水里打,在水里的难度届时会更大,泠君已经没有耐性了。
韩明昱是他的囊中物,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已经无法容忍后头的东奎来抢夺。
扇子欲朝韩明昱使去,结果扑棱了两下,又掉回泠君的手里了。
他终于明白一丝如发的隐忧来自哪里了,来自对面之人冷静到漠然的面容,而这个地方禁锢灵力。
“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
泠君看到的是同样没有灵力的身躯。
“是好不到哪里,可这地方根本不是我幻化出来的。”
韩明昱轻微提醒泠君。
倘若是她的幻境,禁锢着入局者的灵力,而作为主使的她应当掌握全局,岂会连自身也失去了重要的灵力呢?
泠君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这两句话语他显然回过味来,只是仍不明白韩明昱真正做到的是什么。
她的后手是什么?
泠君收了扇子,召出了周世辛的剑,剑魂和他的主人一样陷入了沉寂。剑身有些裂痕,但勉强可用。
韩明昱也手持棠溪剑,看到泠君手里破败的剑,一闪而过的悲鸣。
一人一魔在十二根柱子上奋力相击,用原始的武力对战。
也不知道飞跳过多少次柱子,在这段偷袭、迎击、防御的你追我赶中,韩明昱流了不少汗,汗液浸在血痕上,很痛,还把衣服洇得更红了。
她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但对方也没能得到好,被刺了几道,狼狈不堪。
泠君也差点滑到海里去,那一瞬间低头,他看到了底下的海。
哪里是什么海水,竟然是一块块模糊的暗影,似实而虚,形状更是千奇百怪,漂浮抑或是沉落的东西,四散的隐隐气息,既有他喜欢的,也有……他恶心的。
什么名堂竟然教他一个魔感到胸闷气短。
泠君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先开始以为下面流淌的是什么阴暗污浊,他才融进周世辛的身体,是这副修仙者的浩然之躯的排斥反应,细想之下,又深觉不对,内在的魔灵已经受了影响,感到难受的是最深处,从内至外得牵动整体。
不可测之后,即是——恐惧!
泠君猛然抬头看在上层三步开外的韩明昱,总觉得她似其中一个暗影,难测。
用剑将自己抬了上去,重新站定之后,他以防御为主,在体力和力量上仍占主导地位。
泠君谨防她偷袭,“这是什么地方?”
“说了你也不明白。”
“快说!”
泠君愈发厌恶韩明昱气定神闲的脸,真想一剑划烂,高位呆久了,被一个弱者戏耍,作何种种皆是嘲讽。
“大乘无相境。”
大乘,无相,都是佛偈,泠君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