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雅筠在ICU昏迷了三天,看着母亲全身插满管子,仪器24小时在监控生命体征的模样,顾昀秋寸步不移地守候在病房外,整张脸憔悴得倒是更像病人。
为了节约更多时间,顾昀秋在医院附近开了间房,每天住在酒店,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许港心疼坏了,在公司和医院两地来回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去调查杨雅筠自杀原因,来来回回跑了几天,终于在酷暑摧残下晕倒了。
顾昀秋被许港的脸色吓了一跳,拽着他到沙发坐下,关切地问:“是不是中暑了?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想吐。”许港捂着肚子,大颗冷汗从额头滑落,滴在眉睫,划在苍白脸色上,怎么看都病的不清。
“我去给你挂个专家号,你在这儿等着。”顾昀秋无奈,关掉了屋内空调,起身离开。
过了片刻,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急促敲门声。
许港被腹痛折磨得不清,拖着虚浮脚步前去开门,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打开门后许港转身缩回沙发,闭着眼睛,浑身不可控地在打冷颤。
“哟,这是纵欲过度了还是卖惨呢。”
许观悠然轻佻的声音响起,他反手锁上房门,一脸不屑地走进来,扫视了一圈房间,啧了一声,“就住这种环境,港蕴离开我是破败了吗,你也不至于开不起总统套房啊。”
“滚。”许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汗水浸透了头发,整个人如水洗过。
“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许观看了许港一眼,不耐烦地开口:“怎么没人照顾啊,你老相好顾昀秋不管你死活了?你说你舔个什么劲儿啊。”
没等到许港回应,看了眼要痛到不停颤抖的许港,许观摸摸鼻子,下定某种决心,自顾自地说:“你在这儿待着,老子先把你治好,再谈正事。”
说完取下房卡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昏暗一片,许港脑子嗡嗡的,胃里一顿翻涌,跑去浴室抱着洗手池大吐起来。吐完以后舒服不少,他拧了把热毛巾,敷在眼皮上,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之间,一管吸管被塞到嘴里,许港下意识吮吸起来,只想喝完早点休息。
“真是少爷的命。”许观丢掉喝空的药瓶,拍了拍许港的脸,语气不耐:“起来,我和你谈正事。”
“不谈。”
“事关顾昀秋,你一定会感兴趣。”
许观双手抱胸,黑眸幽深,神情复杂地看着沙发里的黑影。
闻言许港一把扯开敷在脸上的毛巾,他抹掉嘴角残余的药液,身体里的不适在渐渐缓和,他坐直身,在生病的情况下,威胁听上去都没什么杀伤力:“有话快说,是上次得到的教训还不够?还敢来招惹顾昀秋。”
“哦,你说上次那事啊,对我而言还真没什么损失。”
许观不屑地笑起来,语气讽刺:“毕竟我只是许家的棋子,而且还是一步废棋。你就不一样了,全部人上赶着要巴结你、讨好你,甚至联合余家也要对付你,如此大费周章,对你甚至没伤及皮毛,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如果能选择阵营,我宁愿和你一起。”
“我不愿意。”许港打断他,神情淡淡,语气恹恹。
“你知道我要对许家秋后算账了,现在想来倒戈?可惜我最讨厌叛徒,我和你永远不可能统一战线,你们才是一丘之貉。”
“我知道啊,我对你表个屁的衷心,这次来找你是充当传话筒,许港你听好了啊,大伯让你赶紧无偿归还股份,别等他发火,如果你再不识抬举,就等着被踢出族谱吧。”
“……随便。”
许港的病容更苍白了几分,他紧紧咬紧牙关才勉强维持面上镇静。
悲痛之于,只余荒谬。
可笑……
实在太过于可笑,即使早已看清这些人嘴脸,还是会被他们毫无底线的要挟气笑,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利用,没有满足他们的需求,竟然要被踢出族谱,百年之后成为孤魂野鬼,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许观深吸口气,还想说些什么,门再度被开启。
顾昀秋匆匆跑来,待看清眼前的对峙局面,下意识走到许港面前,挡住了许观微妙的眼神,顾昀秋抬起头,下了逐客令:“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们恕不待客,请你现在就离开。”
“哦,我们正事还没谈完,顾总不必急着赶我走。”许观收敛了表情,默默坐下,一副来者不善的姿态。
“那我们走。”顾昀秋看也不看他,拽着许港转身就走。
“许港!你好好考虑一下,大伯已经下达最后通牒,他说如果你再不让出股权,就把许清渊一并踢出族谱!”
许港脚步一顿,或许是有人给他撑腰,有一瞬间他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他扁扁嘴,重新换好残忍盔甲,转身冷冽地说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如果我不同意,是不是还要把许清渊尸体挖出来?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到底要把我逼成什么样才满意?就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才肯给我好脸色,如果不是我争气,我早他妈死在七年前的冬天里了!我躲在地下室啃馒头的时候你们在哪?老子为了案子凌晨奔波街头的时候你们在哪?我的公司、我的爱人、我的父亲,我的一切你们都要毁掉才满意?”
最后一声近乎嘶吼,似乎只有把声带撕扯到极致,才足以表示此刻的悲哀。
他,在父亲失事之后,再也没从家族得到半分关爱,一个人踉踉跄跄、兵荒马乱地成长,好不容易熬出头,眼下又要被吸血,他再血厚也经不起被这样摧残,也耐不住这样蹂躏。
顾昀秋握住许港手腕,转过身回呛许观:“要股份是吧?我在法院倒是有些人脉,需要给你们介绍刚正不阿的法官吗?你们大可以去起诉许港,我保证你们不光得不到一个子儿,更是会被写进贪得无厌的范例,遗臭万年下去。”
“成,反正我就是个传话的。意思我传达了,先走了。”
许观站起身,走到许港身边时,歪过头看他:“药我给你放坐上了,藿香正气水一天三次,一次一瓶。药丸一天两次,一次四粒。我没在里面下毒,放心吃吧。”
许港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不解地皱起眉。
“照顾好自己。”许观拍了拍许港肩膀,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走之后,顾昀秋扶着许港躺进被窝,关切地问:“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许观给我买了药。”不知为何,许港对于许观的话深信不疑。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就算使绊子也是光明磊落,还不至于下毒害他。
“你真的相信他?”
“喝完药之后,肚子确实不痛了。”
顾昀秋摇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许港有时候天真的可爱。
也正是被人利用这点记吃不记打的天性,才会被亲戚毒害到现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