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跟着拉夫·库茨来到门口,医生肩负起介绍的责任,对律师代表解释道:“这是我之前的调查搭档,他现在受人之托来收集一些关于《红屋之梦》的信息。”
拉夫是个秃顶而瘦削的男人,穿着最时髦的男士西装。此刻他严厉地看向安室透,似乎在评估吉田话语的可信度。
“我接受了弗兰克·德雷尔先生的委托,他需要为这一系列画作重新编写拍卖目录,所以,我来询问表示过购买意向的库茨先生。”安室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拉夫的冷脸相待。
“请先进来喝杯茶吧。”拉夫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把安室透带到事务所的会客室,用微波炉泡了三杯热茶。【4】
“其实我本来对博蒙特家的拍卖没有什么兴趣,”拉夫喝了口茶,没有在意在场两个日本人对他用微波炉泡茶的微妙态度:“他们家这些年一直在往南非转移资产,毕竟旧金山的矿山已经几乎枯竭了。”
“但是,我的一个朋友,理查德·布伦南似乎认为这些画有一定的价值。你们或许听过他的名字,最近他导演的两部电影都有着不错的热度。”
“我很重视他的意见,毕竟他对,唔,一些东西,确实有独到的见解,”说到这里,面前的男子打了个不明显的冷战:“但是他说具体原因的时候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呢?”吉田瞥了一眼安室透,后者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吉田先生,我想你比我清楚,我只是害怕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律师又喝了口茶,就像被救下的人质喝热可可那样。
“或许我们能从你这里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吉田没有再追问下去。
“当然可以,”律师爽快地报上一串号码:“记得说清楚你们的来意。”
“非常感谢。”安室透点点头。
“所以你从赫斯特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坐在回市中心的车上,暂时从清点杂物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的吉田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赫斯特对这些画很感兴趣,是因为他参加过艾伦的葬礼——博蒙特好歹也是旧金山曾经的大亨——他在守灵时注意到了墙上的画。他是这么说的,尽管用色花哨而轮廓模糊,但画中的某些东西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
“就这样?”吉田有点怀疑。
“不止如此,我不是说过,赫斯特知道‘红屋’这个秘密俱乐部吗?不过,他说这只是一个社交场所,记者们没能挖出更多消息。”
“他没说消息来源是谁吗?”
“唔,是一个住在索萨利托(Sausalito)的女人,名叫玛拉·提布斯(Mara Tibbs)。但据赫斯特所说,她不肯提供更多消息。如果我们能得到什么新的消息,他会花一笔不错的价钱买下它。”安室透转动方向盘,开上金门大桥。
“那我们现在就是去找她咯?”
“正是如此——你带了枪吗?”
“……没有。”有必要吗?
“没关系,后备箱里有新的。”安室透猜到了医生不会准备这些。
吉田大声叹气。
开过金门大桥,再经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两人在黄昏前赶到了索萨利托的山坡。但他们一站到山坡的道路上,一个小胖男孩就笑嘻嘻地抓起一把石子丢向他们。
安室透冷笑一声,两三步就追上了这破小孩,他拎起这个突然就心虚地噤声了的家伙:“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我叫约翰尼……”男孩嗫嚅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对不起,其实是这边有人花钱雇我赶走外来的游客……”
“那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玛拉·提布斯的女性?”吉田装模作样地柔声询问,可算让他当一回红脸了。
约翰尼的声音更惊慌了:“我知道她住在哪里,我带你们去!不要打我!”
吉田嘴角抽搐,安室透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我们没有要打你,先带我们去找她吧。对了,既然你认识她,能说说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我和她也不是很熟,但是她真的挺让人害怕的……而且她从来不肯为了赶走游客给我们小孩付钱!”约翰尼被放下来之后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现在的话颇有些怨念。
“你们这是什么习俗?”吉田有点无语。
“索萨利托的人就是这样的……”约翰尼一路小跑,将两人带到一座小丘脚下,他指着顶上的小屋:“喏,就在那里,玛拉的屋子。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用石头砸你们是我不好再见了!!!”
这个小鬼头脚底抹油跑了。
他们爬上山坡。玛拉的小屋外围有一道白色的栅栏,透过虚掩着的前门,能听到屋内传来钢片琴演奏的声音。
钢片琴声清澈而柔和,带有一种梦幻般的质感,可听清它到底在演奏着什么的二人却觉得血液停止了流动——这音乐带他们回到了波士顿的那栋公寓之中,回到了那段混乱的扭曲的时间之中。
“要进去吗?”吉田忍不住摸向自己的新配枪。
“走吧。”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虚掩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