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大楼中的怪物出奇的沉得住气，在他大开杀戒的时候只略微躁动了一下便沉寂下去，现在那栋楼安安静静，平平无奇，仿佛是这个污染域里最安全的地方。

01不在意这是否是怪物畏惧潜逃或是陷阱之类的什么东西，抬脚便向大楼走去。

他只是想要去到那栋楼的楼顶，那里是整个污染域最高的地方，可以一览污染域全貌，今晚，他想在那里休息。

大楼的门已经严重变形，只是靠几根螺丝才勉强挂在那里没有掉下来，可01去推它时，看着破败不堪的大门却意外的结实，没有丝毫动摇。

01又是用力一推，门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01望着门，沉默。

门上挂着的爬山虎的枝条颤巍巍的蜷了起来，恨不得爬出这个杀神的视线外，以示关门这事与它无关。

01不再忍耐，一脚踹到门上，门嘭地飞了进去，一同飞出去的还有堵门的两根巨大节肢。

“嘶!”

那个庞大的占据了一整栋楼的节肢动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紧接着就要向楼内窜逃，01飞身一个猛踢将怪物坚硬的外壳踹凹进去，直踢得怪物的侧腹上一排小眼睛痛苦的乱转，又发出一声嘶吼。

眼见逃不过这杀神，怪物凶性大发，尾部此时也像头部一样，睁开一对复眼，挥舞起锐利如刀的节肢扑杀过来，头部也不再试图逃跑，回转过来张开狰狞的口器与尾部一同夹击01。

但01丝毫不惧，整个人便如世间最锋锐的武器，利爪破开怪物的甲壳，撕裂怪物的血肉，全然不顾及怪物的冲撞和撕咬。

很快，怪物就躺在地上，再也无力抬起它的节肢了，抽搐了一会就慢慢没了生息。

01靠坐在门口，满头满脸的血，喘息了两下，抬起手擦了擦脸，但是手上血也很多，擦了半天反而把脸越抹越脏，他索性不管了，站起来将身上的碎肉残渣抖抖拍掉，再次进入楼中。

那个怪物占领了这栋楼，楼里除了那个对怪物的尸体垂涎三尺的爬山虎之外再没有什么活物，这下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爬上这栋楼的楼顶了。

01灵巧地跃过断裂的楼梯，谨慎地没有碰腐朽的铁质栏杆，转而抓着垂落的爬山虎藤向上荡，成功攀到了楼顶。

楼顶出乎意料的干净，这或许同样得益于爬山虎，毕竟这个地方时常会落下一阵酸雨，这栋破破烂烂的楼可抵挡不了风雨的洗礼。

天台上已经没有什么栏杆了，只有几根光秃秃的铁棍竖在那，01把它们通通踹了下去，然后坐在了天台边沿。

来时走过的树林此刻都在他的脚下，异变了的植物长牙舞爪地生长着，像一只只妄想将他拖入地狱的鬼爪。

远处，龙卷风样的虫群席卷着一切，秃鹫样的黑鸟在天空盘旋。

01看着天空上的血色太阳，风卷着他半长的黑发向后吹去，将那张埋在蓬乱刘海中精致冷淡的脸露了出来。他的眼睛是不祥的猩红色，映不出一点光亮，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血色的深渊。

01不再关注周遭的一切，他从怀中掏出一片羽毛。

01满身狼藉，但是那片羽毛却干干净净的，就算经历了方才那般打斗，也没有沾染半点脏污。

他把羽毛轻轻攥在手里，在心里默默呼唤。

‘弟弟？’

没有回应。

01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但还是免不了失落，将那根保护得很好的羽毛又揣回怀中。

自从他醒来之后，就照弟弟说的一直向前走，虽然不知道最终目的在哪，但若是前方有弟弟在等着的话，一直走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再听到弟弟的声音了，若不是偶尔还能感受到弟弟那边传来的疼痛，他一定会发疯的。

01抬起手，对着血红色的太阳，太阳在他指缝间明明灭灭，像是在沉重地喘息。

红色的太阳……

是那个人在欺骗他，还是这场逃亡本身就是一场大梦呢？

在01的注视下，血色的太阳开始震颤，边缘覆上了一抹黑，这抹黑极速扩张，转瞬间就吞掉了一整个太阳，整个天地，混沌无光。

开始了。

“咯吱——咔。”

骨骼增殖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那只本来骨节精致，很漂亮的手的骨骼无法控制地开始增生，尖锐的指甲开始增厚，变长，无节制变大的手骨穿破了脆弱的皮肤，长出狰狞的骨刺，锋利的獠牙刺破了唇角，淌出殷红的血又被纤长的舌头舔去。

他翻身一滚，回到安全平摊的地方，痛得神志不清，一条柔韧的尾巴从裤腿伸出，棱刺似的尾巴尖颤抖着卷上苍白伶仃的脚踝。

01的神智在慢慢模糊，将要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管经历多少次……都……好疼啊。

虹膜那抹血色吞噬了眼白，他如同一只野兽一般伏在地上，用粗粝的沙石磨蹭巨痒无比的额角，直蹭得额头血肉模糊，一对墨玉般的角钻开皮肉顶了出来。

他弓着背，痛苦地挣扎着，背上有着奇怪的包一直在不停鼓动。

“啊!!”

01忍不住嘶吼一声，高昂起头。

黑色的蝠翼挣破了皮肤与衣服的束缚，血淋淋地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