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源一挥手,侍卫们散开,从人群中带出一个人来。
掀开衣帽,让白若水看清了人,那是个体态颓靡的中年男子,脸颊瘦得凹陷下去,脸上毫无血色,虚得两个侍卫架着才能站稳,眼中黯淡无光,像具半死的活尸。
尽管那个男人几乎瘦得脱了相,白若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眼角展开一抹笑意。
那是极为幽静,深不见底的寒意,裹挟着抑制不住的狠戾杀气,似要将眼前人一片片凌迟,要他生不如死,永不超生。
那分明是要将人千刀万剐的恨意,可白若水在笑,眼尾高高翘起,朱唇微扬,轻声道:
“少爷,别来无恙”
声音入耳,男子悚然一惊,抬头看向那笑容诡异的白若水,像是见到一具开口说话的森然白骨,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口齿不清的喊了一声:
“白若水?!!”
“你是白若水?!!”
“白若水!!”
男子开始剧烈挣扎。
“放开我!!要杀的人你已经杀光了!!我们全家上下都被你杀光了!!你还想干什么?!”
侍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一时没捞稳,让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便顺手要去扯李思源的衣摆:
“救命!!救救我!!”
李思源长得及其不面善,耳阔眼细,往下一垂眸,吓得男人赶紧撒了手,就要往树林跑去,又侍卫抓了回来摁倒在地,李思源觉得他太聒噪,摆摆手让属下点了他的穴,男子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白若水周身似有寒冰三尺,将旁人隔绝在外,只剩她一人和汹涌杀机,侯卿看见那男子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白若水那场梦境,高悬在屋顶的猩红漩涡,充满着无尽恨意,要将周围一切吞噬殆尽,纵使行走江湖十余载,侯卿回想起那东西依旧觉得不寒而栗。
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器:
“天戢”
据说需要极其专一的执念才有机会铸就其雏形,恨意,往往是最强烈的,由此一来,天戢便被画上就“鬼器”的称号。
那无法抹去的三年里,无尽的恨意,便是她的执念。
不能让白若水被恨意吞噬,侯卿抬手搭在白若水肩上,灌入真气。
暖意送进体内,终于将白若水从旧年阴影中脱离出来,抬头,探见侯卿眼中担忧神色,冬末严寒冰霜压不住春意盎然,心甘情愿融化成一潭春水,沉入地底。
白若水轻声回了一句: “多谢”
李嗣源见这一剂猛针效果甚佳,脸上浮现几分笑意:
“若小圣尊愿意归顺,本王便将此人拱手相让”
白若水一挑眉:
“哦?晋王在问我的话?您不开口,我还一直以为您搭着台子唱的什么独角戏呢”
语气戏谑,晋王一怒发了狠话:
“白若水,你不怕死吗?!”
白若水表情悠哉,看起来好像确实不怕:
“他要是有用,二殿主那位三千金还费尽心力来找我做什么?”
白若水方才被恨意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方才男子挣扎时手腕处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刀疤,便知晓他当年被人救走后,过得极其惨烈。
她想得没错,李嗣源等人原本以为这个男人食用三年,泡菜坛子也腌入味了,却不料半点作用没有,还得从白若水身上取血。
李嗣源眼中转过狡黠光芒,既而道:
“既然知道有软肋在我们手中,第一次能重伤你,第二次就能要你的命,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便可保你安全”
白若水学着侯卿毫不在意的模样,把玩着手中折扇:
“慈鸦尚反哺,羔羊犹跪足,李克用养育你们多年,你说杀就杀,同你们为伍,我寝食难安啊”
李嗣源被人戳了痛处,当下就要闪身上前一决高下,被人从身后牵制住。
一根长拐勾住李嗣源的左肩,李嗣源猛然回头,孟婆在身后不卑不亢道:
“殿下等候许久了,小事不成,不要耽误大事”
李嗣源这才收了架势,狠狠剜了白若水一眼,转身离开,撤离之际,余光瞥见白若水盯着地上骨瘦如柴的男子,目光狠戾,李嗣源便知她上钩,嘴角抹开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