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宁朝着门口看过去,发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原来是参加这次暑假课程的小淼,也是这批孩子中,温予宁印象最深的一个小孩。
小淼不到十岁,个子也小小的,皮肤有点黑,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总是格外引人注意,纯真可爱,还带着点孩子独特的胆怯,看起来有些不合群。
除了长相可爱,最让温予宁印象深刻的,要数小淼在欢迎支教队那天,给他们表演的舞蹈。
孩子还小,全靠热爱自学,跳的中规中矩。
甚至当天晚上表演时,还有其他小朋友在台子下乱糟糟起哄。
但温予宁捕捉到了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小女孩突然亮起来眼神,她伴随节奏舒展四肢,勇敢又热烈的在舞台绽放自己,像一道山谷中来去自由的清风,时而热烈拂过山岗,时而微微吹过脸颊。
一份赤子之心,勇敢地享受来自内心的纯粹热爱。
表演结束后,面对其他小朋友们稀稀拉拉的掌声,小淼又变回了初见时那个沉默寡言,不知所措的小孩。温予宁见状,忍不住跑上台,给了小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小淼同学,舞蹈非常棒!”
从那天后,小淼似乎对她有格外的偏爱,在她的课堂上,小淼会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下课甚至还会主动跑过来找她分享自己的故事,不到两三天,小淼已经完全把她当做一个知心大姐姐。
这让初为人师的温予宁有了极大成就感。
此刻小淼站在门口,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温予宁见状,笑着招手喊她过去,“当然可以!我们都很乐意做你的观众,你要给我们跳什么舞蹈啊?”
其他几个同学也都纷纷出声,自发鼓掌欢迎小淼给大家跳舞。
小淼眼睛弯了弯,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我要给老师们跳我刚学的孔雀舞!”
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小淼相处,温予宁拿出手机拍摄起来,可能是新学的舞蹈,小朋友还不是很熟练,但眼神里的光彩依旧,还是格外触动温予宁的心。
结束后,小淼坐在温予宁旁边,怯生生开口,“温老师,我好喜欢跳舞,但妈妈说那些跳舞很厉害的舞蹈家,都很辛苦,而我连摔一跤都怕疼,以后肯定不能成为优秀的舞蹈家。”
小淼的声音越说越低,温予宁察觉到小朋友的心情变得低落,她摸了摸小淼圆圆的小脑袋,慢条斯理开口。
“小淼,你告诉温老师,你是因为想成为优秀的舞蹈家才喜欢跳舞的吗?还是因为喜欢跳舞,才想成为舞蹈家呢?”
这话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理解起来有些难度,小淼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温予宁的原话,脸上还是迷茫不解。
“那老师这样问好了,小淼是喜欢吃糖才去商店买糖,还是因为喜欢商店,才去买糖呢?”
温予宁想了想,换了种说法。
这次,小淼回答的很快,“当然是喜欢吃糖啦!温老师。”
温予宁笑着碰了碰她鼓起的小脸颊,表扬她,“对了!那喜欢吃糖可以去商店买,也可以不去商店买,比如,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颗糖。”
她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小淼手心。
“所以,小淼,你喜欢跳舞,也可以只是喜欢跳舞,不用成为舞蹈家,就只是喜欢就可以了。”
看小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温予宁拍拍她的肩膀,“乖,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大人似乎总喜欢用价值来判断一个人的情感,做什么之前总爱问值不值,总会衡量利和弊,也许是因为大人的世界很残酷,所以才丢掉了最开始的情感冲动,以保证自己不会有损失。
可温予宁觉得,她有理由保护小朋友的赤子之心。
如果小淼真的喜欢跳舞,即便她不是最优秀的舞蹈家,但当她跳舞时,她一定是那个最开心的舞者,如果把舞蹈家当做热爱舞蹈的目标,那即使小淼成为最优秀的舞蹈家,也一定没有现在那么享受跳舞。
夜晚的山区,没有路灯,只有淡淡的月光。
温予宁送完小淼回家,走在小路上,偶尔听到路边的虫鸣,甚至还有水塘里的青蛙声,她的心思也静谧下来。
今天告诉小淼的那段话,却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起来。
其实,她才是那个权衡利弊的大人。
温予宁这几天支教闲暇时,总能想到拍短剧的那段时间,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她,它说——
胆小鬼,因为害怕拍短剧失败,所以才不停的催眠自己,自己会忘词,自己会NG,自己拍不了对手戏……
以为这样做,就能盖过那个说自己喜欢拍短剧的心声了吗?
可万物静籁时,心境如水时,只有你自己清楚,是害怕没能力,还是害怕这份喜欢终究会成为空欢喜呢?
有朵黑云飘来,遮住月色,温予宁不由抬头看了看挂在夜空的明月,没过多久,风吹云散,月光再次撒了下来。
世间事没有一帆风顺,连皎月都会被乌云遮盖,可总归能等到风吹云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