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疏篱垂着脑袋,嘴里咬着皮筋,用手拢着头发,脑子里想着和林赋言怎么说。
头发绑好了,路疏篱突然冒上来的困意,困得她睁不开眼睛,刚努力把眼睛睁开,那股止不住的热流涌上眼睛。
林赋言没见过路疏篱半含不含泪的样子,氤氲着,周围气息里好像多了她内里深处清冷的味道,林赋言现在真想在办公室里,在桌子上,散落一地,头发四散在桌子上。
他眯起眼睛,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拉路疏篱一把,他想着,如果她回应了,就现在把脑子里那场戏演一遍,忍了这么久,总要发泄的。
路疏篱撑着个脑袋,朝他拜拜手,说:“不行,我很累,今天没有空,而且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好巧,路疏篱今天就是很累,累到她没看清林赋言的手,只觉得他在让自己走,而且她强烈的第六感觉跟他走不是什么好事。
她很信自己,很信自己的第六感,而且今天的林赋言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跟他走也只能爆发战争。
林赋言见她这幅样子,兴趣也没了,看她摆手,又觉得她清高,不可一世的样子。哪有人总是这样的,总会有一天狐狸尾巴漏出来。
他总要把她这幅伪装拆下来。
林赋言走了,没有和她再见,出门的一刹那,旁边的灯光闪了他一下。
难道还有比路疏篱更喜欢工作的人?林赋言疑惑着,往那边灯光上看。
是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女生,看样子好像是今天上午搭话的女生,只是工作桌子有点挤,挤的那小姑娘不舒服。
那小姑娘纯纯的样子,长而密的睫毛盖在眼睛上。
从来没玩过这种类型的,倒是新奇。林赋言走近看,看见工牌上的名字,倒是想起来了。
秦坠吗?一听就很乖巧。林赋言心里有些许激动,但是也道不清是因为什么激动,只是觉得和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地点有些激动。
这样清纯的尤物,这样严肃的办公室,实在是太般配了。
路疏篱停了很久,听到她觉得放空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她拿起包,打开门却眼前直冲进一个身影。
那人背影很熟悉,她绝不会忘。
是林赋言,是林赋言趴在一个人身上,路疏篱看不太清,没看清那是谁,也没看清林赋言到底趴没趴在身上,只是靠的很近,但是,正常的同事关系怎么会靠那么近呢。
路疏篱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拿出手机直对着背影和侧脸拍照,这是第三个了,不知道还有几个呢?路疏篱挑眉,带了点痞气。
人不打不胜的仗,不是吗?至少路疏篱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如果连证据也没有,那人怎么都可以狡辩,心也不会死了。
做就要把它做绝,一点后路也不给。说到底,路疏篱有一点极端的想法。
路疏篱探出身子,长叹一口气,摸摸自己的头,有点热还有点晕,想着赶紧回家吧,这脚却像灌铅一样,抬也抬不动。
也许是太费劲了,她迈过最后一个路口,迷迷糊糊的好像是看见什么熟人朝她跑过来。
头疼的更厉害了,甚至是天旋地转的,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我怎么知道我到底在哪儿啊?
下一秒,她知道了,她在医院里。
梦里十分不清晰,好像是很多事情剪碎了一片一片拼接的,但是最后拼接成的是一个她,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被很多事情剪切了。
她一点一点被周围的像刀片一样的时间截点切割,从那些切割片里她看见许多埋藏在心里深处,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是夏天那个雨夜,潮湿的雨水味道,吸的鼻子鼓鼓囊囊,幸好是个雨夜,落在脸上的冰冷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是她不喜欢哭泣,哭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不是只有女人才可以哭的,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情了,很多在已经发生后才知道挽回,但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给人下一个定义呢,一定就要会哭才会有糖吃吗?
她从梦中惊醒,自己脸上冰冰凉凉的,是水吗?房间里也有水吗?
她面前的人有些羞涩,说:“我帮你卸个妆,带着妆睡对皮肤不好。”手里拿着的卸妆棉有些局促。
路疏篱点点头,任凭她在脸上轻轻的擦。
等姜唐把卸妆棉扔掉,路疏篱支起自己,用手撑着,问:“……我什么时候到这的?”
“啊……大概是快十一点的时候?我也记不太清了。”姜唐搓搓手有些局促,生怕路疏篱问她为什么在这。
她没有理由的,死缠烂打。
路疏篱点点头,不再说话了,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轻轻挑着眉,“两点帮我卸妆?”
姜唐不知道说什么,路疏篱也不再问她,只是自顾自的说话,然后她在手机上敲敲字,又请了个假。
姜唐不知道路疏篱怎么笑了,她也不敢问,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啧……今天,你好像不一样啊。”路疏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从她醒开始就有。
“怎么不说话?我卸妆太丑了?”路疏篱自顾自的嘲讽,轻笑道。
姜唐赶紧摇摇头,随即又抬头看她。
乌黑的秀发散在肩上,不似风情美人一样大弯大卷的,是微卷的,顺的,每根头发都趴在背上,却一点不显得稀少,异常的茂盛。
眉眼深邃,却没有一点感情一样的冰冷,纵使旁人都觉得她不好相处,但是姜唐并不觉得她冷淡。
卸完妆的路疏篱即使不化妆,也压着场子,唇色好像天生一样,浓烈的很。
黑发红唇,走港风一定很不错,可是从骨子里透的清冷劲儿,还是有些违和。
路疏篱见她不说话,又说:“每次见你都要请假。你很幸运啊,我很久不请假了。”
“你工作好忙,为什么每次见你都是晚上。”姜唐默默反驳。
路疏篱搪塞,对啊,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忙,每次遇到什么事情都第一个冲上去,怎么自己的事情都不顾了。
空气里沉默了许久,久到姜唐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难堪的想要找补一些。
“明天有事吗?”路疏篱突然盯着她发问。
“我都请假了,你得陪着我。”路疏篱又躺回了床上,撑开自己的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她没等姜唐拒绝,自己缩在了被子里,一个人撑在黑暗里,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她真的很喜欢盖着头睡觉,而且她有点,害羞。
姜唐背着手,胡乱的点点头,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要疯掉了,但是面上还是很冷静。
姜唐脸上有些微红,有些说不出口的话在心底生根发芽,冬天的来临给这片寂寥的草原铺上一层白毯,静等明年的守候,也许会长成一片自由的草原,以供她的情绪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