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疏篱很少这样,上一次季风木记得,是她躺在病床上,一阵昏迷后醒来,眼神放空地看向天花板,那时候他正在病房外和她班主任理论。
病房门是一条缝隙,细的季风木觉得一只蚊子都进不去,他不希望自己打电话的声音吵到路疏篱。
但路疏篱眼睛很好,好到透过那条缝隙,她一直注视着那个瘦高的身影,她觉得安心,每次叫季风木的名字,她都会觉得多了几分底气。
于是季风木进病房后,他就听见一道细微的,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哥——”
所以季风木无法拒绝这样的路疏篱,他总是抱有一份愧疚,他总会想起高中如果他在关心她一点,是不是,路疏篱就能过的再好一点。
如果他再细致一点,他就能看见路疏篱的状态越来越差,以及他从来不知道路疏篱的那个空气的朋友,还有那个所谓的亲戚。
他甚至看到路疏篱的消息越来越少后,还没认真地问过她到底怎么了。
他真心觉得自己愧对于路爸爸和路妈妈,小时候待他如亲儿子一般的细致,可他现在却让路疏篱经历了这些事情。
季风木认命了,从他看到路疏篱跌坐在火车站旁,眼泪无意识地落下去的时候,他一度愿望,自己的所有阳光全部都要照在路疏篱这朵玫瑰上,祝她一路绽放。
季风木点点头,“那我给你做些你爱喝的汤?”
路疏篱笑地拉着季风木的胳膊走到厨房,“我帮你。”
沈裕看着,想加把油,“你们,——吃醋?”
姜唐笑着摊了摊手,“姐姐总是会给足我安全感,我不需要吃醋。”
许温点点头,“我也是。”
沈裕撇了撇嘴,“不爱和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玩。”
没等很久,越川提着大包小包过来,本来是深冬,越川却穿的很单薄。沈裕责怪的眼神看过去,“每次让你多穿点,你都不听。”
越川点点头,顺势把东西递给沈裕,贴近他的耳朵,“我身上很热。”
绯红逐渐蔓延耳朵,沈裕瞪了他一眼,随后把东西分了一下,转过来看姜唐也忙完了,“差不多了,准备吃饭吧。”
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六个人挤着坐,互相碰杯,在寒冬这个季节却显得异常热烈。
“我们一起举起酒杯。”姜唐的脸颊红润,“祝各位所得皆如愿。”
沈裕率先拍了姜唐的肩膀,“继续吧。”
姜唐一把甩开沈裕的手,“你打的剧痛欸!”路疏篱摸摸姜唐翘起的头发,饭桌下的手悄悄摸摸姜唐的衣角。
姜唐浑身一颤,转过头看着路疏篱,眼眸深邃却看不清眼前的人,头晕的很,暗自说了句,“真是喝多了。”
许温无奈地看他们两个打闹,最后不得已说了句,“可以了,干杯吧。”
窗外的各家各户红彤彤的一片,曾经拉起窗帘,独自守在卧室,不肯出去的路疏篱,终于在新年期间,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真切,却无比值得她珍惜。
“烟花!”姜唐确实是喝醉了,她像个小姑娘一样跑到楼外,朝着窗户大喊,“快下来,真的是烟火。”
“嘶——她没穿外套,我去送。”沙发上的驼色大衣孤零零的待着,只不过它的主人现在在外面疯跑。
“她——也好久没好好过一个年了。”许温又递给路疏篱她的围巾,“你也好好玩,我们几个男人收拾就行。”
路疏篱推开门重重地点点头,随后就跑向楼道里的黑色空间。
刚跑下楼还没怎么喘口气,姜唐拉着路疏篱指着天上的烟花,“看,彩虹。”
“雨过天晴必有彩虹。”
说是彩虹不准确,只是几个烟火接连绽放,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遇了。
“嗯,彩虹。”路疏篱点点头,把姜唐转过来,给她穿上外套,“你就是我的彩虹。”
“噔噔——烟花,别人送我的,我们一起放。”姜唐没楞过来神,向路疏篱献出她刚刚得到的珍宝。
路疏篱看着地上认认真真捣鼓烟花的姜唐,一时觉得好笑,“我说真的,你很受别人喜欢啊。”特别受我的喜欢。
“什么?”姜唐没听清,打火机响起的瞬间,急剧燃烧的烟花,将要上升的心情,连同路疏篱和姜唐的纽带,“嘭——”的绽放。
姜唐痴痴地看向五彩斑斓的景色,低声说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放烟花。”然后又扬起笑脸,“真的很开心。”
今天的夜是彩色的,她们身边第一次被包围着,不管是朋友,还是陌生人,都给了她们不可或缺的记忆。她们曾孤独地守着自己,躲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幸福的模样,逃进笼子里当好一个会说话的玩具。
但是,她也不愿放弃,她努力地逃离,以至于现在终于站在彩虹中心,是柔软的,轻盈的,跳跃的。湿润的云彩,流出滴滴雨水,树木不厌其烦地吸收。空气有些稀薄。
“……”路疏篱轻喘了几口气,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时间也太长了。”
姜唐眼神暗沉,抬头迎上点点雪水,“下雪了?”
路疏篱伸手,小小的雪花化在手心,“凉的。”
雪花轻柔,但力气却巨大,跌跌撞撞地撞在那片属于她们的白色空间。
“姐姐,你看……”姜唐的头发落在路疏篱的锁骨处,“可以吧?”
“你听,雪花都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