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岁稔。”卫璋开口,声音极轻,却有些缠绵。杨芮瞳孔一缩,连忙抽出手腕,又听他声似哽咽道:“你当真没有死……”
她当然没死!每个人都要关系一下她死没死!杨芮腹诽。
话说回来,杨芮迷惑地看向他,难道是香膏……她垂头扫了眼手腕,那地方涂得最多。而且,卫璋眸子看着并不清明。她想法证实了大半,于是大胆了些,立马坐直,尝试着说话:“大人,你怎知我身份?”
卫璋怔怔望着她,狭长的眸子略显迷茫,却未启唇。
竹帘被她轻轻挡开,她越过界限,打算略微出手,施展报复。
长案桌旁有一软垫,杨芮徐徐单腿撑上,手指抚上卫璋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大人,陶娘的姐姐阿枝在前几日落水身亡,陶娘十分难过。这几日一直思念枝娘,难以入睡,听说姐姐那一日见过大人,大人可知枝娘有说什么吗?”
卫璋看着她,眼珠微微动了动,声音轻缓:“她说,有人要她去死。”
“……啊。”杨芮惊呼一声,后退了些,似乎受了惊吓,用轻纱挡在眼下,眨眨眼:“那大人知晓是何人吗?”
他闭了闭眼,似是察觉,又没有完全清醒。
过了有一会儿,才听到他温声道:“芥山学宫。”
芥山学宫?杨芮思量一番,记了下来,又问:“那大人既是大理寺少卿,知晓东间坊的事情吗?”
卫璋眸子微垂,他坐得端正,听到此处,神情上有一丝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
“大人。”萧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杨芮迅速看向卫璋,他垂着眼,眉头紧蹙,手指用力摁在眉心,有些挣扎。
她心道不好。
卫璋要醒过来了。
思索间,她已经提起裙边,撑着案桌站起来,动作一气呵成。
却还是未抵过他的手速。杨芮刚转身,手腕就被用力扣住,又是骨节处。她回头,长发拂过卫璋的眼睫。
卫璋抬头,仰视她,眸子清冷。
琵琶乐女们似是觉得此时应当响起一曲,默契地拨动长弦,乐声骤起。房间中像是定格了一般,杨芮垂目看着卫璋。对方仰着头,声音听不出喜怒,“陶姑娘?要去哪?”
这时候可不是听欢乐的时候啊!
杨芮尴尬一下,回首迅速抬手臂,想要切上他的晕穴,却被他仰身轻巧地躲了过去。
她呆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手掌,此人不是柔弱不能自理吗?
见此行不通,杨芮破罐子破摔,随手抓起酒壶砸向卫璋。
卫璋牵着她手腕,往前一带,杨芮手骨一疼,失了中心向他栽去。
酒壶砸向墙角,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声音不小,正好叫外面那位听了个正着。
萧玄闻声,神色凌起,直接扶剑推门而去。
“大人!”
杨芮整个人都要趴在卫璋身上,她用胳膊勉强撑住桌沿,拉开了一些距离。
萧玄入眼是琵琶女垂目平静奏乐,只有那舞女不知所踪。他急瞟了眼帘后,不知发生何事,于是在门前有些踌躇。
杨芮瞪了他一眼,见局势不利,却又抽不出手腕。她咬着后槽牙,决定来点狠的,于是俯身在他耳边道:“大人,若是你喜欢的姑娘知道你在此处喝花酒,会作何感想?”
手腕顿时被松开。
奏效了。
她得逞一笑,迅速撑起身,倒退几步,从袖中捏出药粉,用力一撒。
狭小室内顷刻间弥漫起白雾,众人只听得一阵清脆铃铛急响而过,眼前白茫茫一片。
乐女们有些吓着,琵琶也不弹了,纷纷遮起口鼻向外跑。
萧玄身手迅捷,追到窗前,只留下一串银铃躺在窗边。他往下看时,早已没了身影。
卫璋用指腹轻抹桌面,凑近看了看,随即甩了甩手,道:“无毒。普通细粉而已。”
细粉奏效时刻很短,仅仅几息,房中便恢复视野。
“跑了。要不要追?”萧玄转身,地面上落了层白尘。
卫璋起身,走到窗前,银铃折射了阳光,闪着点点白光,着实耀眼。他眸色沉了沉,半响才道:“追。”
萧玄得令,沿着窗沿追了去。
室内只剩下一人,他收回了视线,向圆台看去,右手心还残留些余温,指尖微颤。
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故人。
少时的杨岁稔舞姿肆意洒脱,有着自己独特见解,她眉下有颗痣,看人时一颦一笑总是明媚的。
方才那女公子,不论相貌还是舞姿简直如出一辙。
可她眼中神情,他在郑乔那眸子里也见过类似的狡猾。
一时间,思绪混乱。卫璋脑中突然闪过杨芮逃走前的话,神情越发黯淡,半晌自语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