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早便被砸的稀烂,酒瓶、瓷盘。她恰好落入一根残缺的桌子腿处。场景一度寂静无声,空气中的尘灰也如凝固般……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红牡丹,越漫越长。
桑离的意识逐渐朦胧,在即将消散时,想起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
指腹生茧的手,握住了她的笔,将她拥在怀里,两缕乌发交融,
一笔一划的,
写出
洛,卓,君。
白暮无言地立在走廊上,他看到桑离最后的表情是凝结的笑意。
画面又在旋转。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白暮落在了一条泥堪不宁的小路上。
“踏、”
踩水声响起,白暮闻言看去。
一道斑驳朦胧的影子在缓慢移过来,伴随粗重的呼吸声,就像佝偻的老奶奶。一点一点的,是紫云。
紫云单薄的身躯后面背着一个人,她的小姐。
她身上已经浑身湿透,刺骨的寒冷使她几乎支撑不住。她却没有放手,依然一步一步地踏着泥泞。
“小姐,我要把你葬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边走着,边自言自语。
“我没有父母,不受人待见。”
“我从乞丐堆被捡来时,他们都嫌我臭,不肯接近我。”
“唯有你,会拉起我的手,再把那些人推倒。”
“我总是很懦弱,什么都需要小姐来帮我。”
“可是……”
紫云呜咽一声,
“我为什么保护不了小姐呢……”
白暮看着周围的场景,很熟悉,是乱葬岗不错了。
彼时的乱葬岗,还是一方寂静的丛林。
紫云将桑离放到地上,拿起一旁的木棍,开始一点一点的铲土。
白暮微瞪双眼,她不会要用这个来铲土吧?
果然,紫云用着木棍,一下一下地铲着,铲了一道,就说一句,“我有罪。”
铲到最后,棍子断裂,她便用手挖。
一直挖到双手出血,挖到露出血骨;从黑夜挖到天明,终于挖出能让桑离躺进去的墓地。
紫云将桑离拖入里面,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颤着手放进去。
她埋土前,细细观察一番桑离,她脸上的血迹早被她擦干净,紫云拿了胭脂,为她涂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如今的小姐,倒像某个下午躺在椅上小暇的睡姿。
最后,紫云恋恋地移开目光,好好地安葬了她。
她抽空力气似的倒在上面,闭上眼睛,已经烂到模糊的手拍在土层上,“小姐,睡吧,我守护你。”
她的小姐,总算能够睡个好觉了。
白暮久久无言,直到画面再次转动时也是这般。
画面中,洛卓君收到大陆统一,再无国界的消息时,立即轻衣便马,日夜不停的回到浅湾。
到达城门口,他却一时怔住,停在原地。
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城门大敞,此时无数浓烟从城内升起。
他压下不安,驾着马,进了城。
城内空无一人,到处是尸首,血流成河。
战火纷飞,就连大雨也无法熄灭这漫天大火。
洛卓君从马上掉了下来。
他看到还有一个老人蜷着身躯蹲在角落,他打着踉跄,跑过去,问:“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他刚触碰到老人的一瞬间,老人像被刀刺了一般,疯狂在地上打着滚,逃向远处的火海。
“将军逃跑了,敌人进城了,浅湾要完了!!都死了!”
老人被火海吞噬。
洛卓君愣在原地,忽然,他想到什么,猛然起身,向着莲台跑去。
这一路,他跑过了无数人的尸体,听到了百姓临死前的呻吟声,
他继续向前跑,那眼睛里闪着的是她的影子。
就快了,马上就到了,莲台。
他脚步一顿,莲台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人。
“谁?”
洛卓君警惕地开口。
那人扭过头来,洛卓君认出,那正是一直缠着桑离的纨绔子弟,千古。
他倚靠在门框上,洛卓君看到千古头上有干枯的血迹。
“你为何在这?桑离呢?”他皱眉道。
“桑离。”他像是在咀嚼什么难咽的字,忽的,他脸上扬起疯狂的笑,
“桑离……她死了!哈哈哈哈!她死了!”
“你说什么?”洛卓君只觉心口一震,眼前也变得颠倒。
千古继续大笑:“是我杀了她,我!我要强/奸她,她从三楼跳了下去!”
“是你!”洛卓君几步过去,把他扑倒在地,那双眼染上嗜血的红,他表情狰狞:“你竟敢对桑离做这事!”
“咳咳!”千古没有挣扎,依旧挂着夸张的笑容:“想为她报仇,那就杀了我!哈哈哈……咳咳咳!”
“我杀了你!”
洛卓君抽出长剑,径直插入千古的喉咙里。
“喀喀、她……在……后……林。”他直到死时,依旧挂着那张疯狂的笑,以及一声长长的叹息。
洛卓君抽出剑,走向乱葬岗。
他像傀儡般,拖着剑,停在她葬的地方。
他跪下去,双手撑地,哭的像个小孩,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砸落。
乱葬岗尸首成山,他连她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洛卓君举起剑,放在脖颈处,
“我洛卓君,用自己的灵魂起誓,永远守护桑离。不离不弃。”
——天朝末年,骠骑将军舍机遇,于浅湾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