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箫沉舟迟迟未语,何升思索一瞬后,还是决定先抛出一些消息试试他的态度到底如何。
是打算将主顾的老巢给端了,还是.....先杀了他以绝后患。
但何升绝对没料到,正是他此次的自以为是,活生生将最后的路给堵死了。
“公子,”何升脚下虚浮,为了将话说得更为清楚,只好将双手向后撑开以此支撑软弱无力的身子,他忍着剧痛抬起面色苍白的脸,说道:“方才来的就我一人,但是之后,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本以为对方至少会问他一句“谁派你们来的?”
可箫沉舟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抬起眼往深山老林外的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此时何升还不知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于是也一道顺着他的视线去瞧。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天空上方并没有出现传信的飞鸟,何升脑子动了动,总觉得其中另有深意,他的眉头死死拧着,绞尽脑汁地回想——
又砸吧了下嘴,心道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方向,应该是先前他在树林里动手的地儿。
目光离了那高深莫测的人,自是轻松了片刻,可身为杀手的何升,俨然忘记了眼下是何等情形。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箫沉舟已经收回了视线,静静地盯了黑衣人一瞬,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而地上坐着的何升仍是沉迷于寻找其中的联系,神色飘忽不定,歪着身子四处探看,似是忘了身上的疼痛一般。
左思右想,反复琢磨,还是没能找到一个令他信服的理由,想着这公子还未给出半个字的答复,回转身来刚打算开口问上一嘴,却见着一抹像是刀片的绿色残影飞速朝他刺了过来。
还未等他看清楚这东西是什么,肩膀处的脖子已经开始呲啦啦地流起了血。
叶片锋利,速度又极快,人血自然溅出大老远。
一旁的草堆被这么一泼,瞬间来了精神,若是忽略瘆人的血红色,叶尖上挂着的那几滴,倒是和清晨的露珠一模一样。
何升惊恐地瞪大了瞳孔,四肢失去控制,僵硬地向一旁重重倒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打杀了快半辈子,最后死得竟如此潦草。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回又是哪里做错了,竟惹得对方二话不说直接杀了他。
眼睛闭上前,何升模模糊糊瞧见,那道青色身影在离开之时,脚步似乎有些不稳。
又一想,大抵是他快要死了,看错了吧。
箫沉舟不是路痴,或者更准确来说,于他而言,走过的路几乎是刻在了脑子里。
可此刻不知为何,心底竟升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先前这黑衣杀手中了箭伤后跑得并不算太远,可箫沉舟却觉得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太过漫长。
因为就连当下这片刻,今日种种已如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闪过了好几遍。
马车停在空旷的路边十分显眼,所以周围有没有人,遥遥一望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快步来到马车旁的人,手指握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起手掀开了车帘。
即便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刺眼的光线倏地涌了进去,里头仍是未有半点动静。
箫沉舟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脸。
可再一细看,却立刻松了口气。
因为他发现,此时正闭目倚靠在马车车壁上的人,虽然姿势有几分别扭,眉间些许疲惫,可人是活着的。
箫沉舟如释重负。
可很快又发现,她的面色实在太过苍白。
于是他想,刺客居然也怕死啊,还真是失职。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刺客。
箫沉舟又想,原来,她是怕死的。
但很快,箫沉舟便从中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只因此种脸色苍白貌似并非因为害怕,倒像是突发病症导致的。
他心底一沉,急忙凑近去看,就在箫沉舟的脸渐渐靠近之时,先前侧躺着的,双眸紧闭的人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又离得那样近,气氛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