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哦对,他加冕为“皇帝”之后称呼仪制都已经改了,她都还没来得及记住这些改变,乍一听十分陌生。
嬴政应了她,那些散乱的人影一个个离开她的视线,最终只余下了他一人。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贴在颊边:“璨璨,能看清了么?”
她看不清,于是努力地眨眼。身体好像终于听从了她的呼唤,宛如笼罩在她眼前的雾气散开,他逆着光的轮廓由模糊到清晰。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堆叠了无数的悲伤与难过,像是怎样都化不开的寒冰,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她不想看到他这样,这不适合他……她的手指微微地颤动,感受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湿润。
她心下震动,用口型唤他:君上。
嬴政顿了顿才说:“嗯,孤在。你先好好修养,孤等你好些了再来看你。”
她在心底轻轻地应了,感觉到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放好她的手,帘幔一落,眨眼间她就睡着了。
“……烛幽,烛幽,郗烛幽——你快醒醒,你再不醒我就该入土了!烛幽!”
烛幽觉得自己根本是才闭眼就又被叫起来了,心底叫苦不迭。她都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烛幽”了,嬴政和星魂都不喜欢这样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是哪个祸害?!她缓缓地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脸——一张把娇媚和清纯混合得天衣无缝的脸,眼底干净又混着魅惑,似笑非笑的唇角正带着些苦涩,眉头却显示了她的一丝恼意。
“可算醒了,你可真能睡!”她嗔怪着松了口气。
烛幽被她激得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只见她扶着腰款款起身,明明该是笨重的走姿,却硬是像被风托住似的有股轻盈之感。她去端了杯水过来喂她喝下,瞪了她一眼:“不过几年不见,这就把我给忘了?”
从前她就很容易被她激得头皮发麻,现在也一样,烛幽险些呛了水。她忙伸手来帮她顺气:“至于反应这么大么?你可别让我功亏一篑。”
“……焰灵姬?你怎么在这里?”烛幽缓过来,惊讶地开口,声音哑得跟砂纸磨过似的。
“我不在这儿,你怎么活?”她笑着又喂了她一杯水,然后叹息,“我以为故人再见总得有点久别重逢的样子,可你怎么好像是在嫌弃我?”
“我以为你死了。”
“……”焰灵姬一噎,旋即“噗嗤”一笑,“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不会说话。”
“……已经好很多了。”
“谁给你说我死了?”她好奇地问。
烛幽想说是红莲,但转念一想,她当初说的是“不知所踪”,只是她就默认她死了,大概这就是乱世凶险给她的潜移默化吧。她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是我记错了。”
焰灵姬看了她一会儿,又笑:“你可真是……我就不该对我脑子里想的这些场景报以希望。”
烛幽疑惑地望着她:“你在想什么?”
“久别重逢呀!我还想着你都混成始皇帝的夫人了,总不可能还跟以前一样不解风情吧?这让他看上你哪里?”
烛幽的心底微妙地动摇了一瞬,然后明晃晃的问号蹦出她的眼睛:“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夫人了?”
焰灵姬眨眨眼:“他们都这样叫你。”
信息量有点大,烛幽觉得自己可能睡太久,而天下又变得太快,她已经脱节了。于是她果断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你很在意久别重逢吗?”
“……”焰灵姬终于笑不出来了,她扯扯嘴角,“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烛幽望着她比从前多了些沉静的眼睛,郑重道:“谢谢你,若我没猜错,你应当已经救了我两次。”
焰灵姬端着自己的茶喝了一口,微笑点头:“哦?很聪明的嘛。当初湘夫人来百越找我求蛊,而今始皇帝又派人来要蛊,我本就觉得有两个人都需要这个蛊很不可思议,只是没想到求这个蛊的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
“你吃瘪的样子真好看。”她乐不可支地拍了拍她的肩,“不闹你了,你先别睡,多坚持一会儿,我去叫你的皇帝陛下来见你。要是他再看不见你醒,我就要被他五马分尸了。你不知道呀,他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可吓坏我了。”
烛幽心道,看你的模样完全不像有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