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不是早就告诉了你么?我想见你。如果见到我会令你痛苦万分,那不见你会让我心如刀割。”
“那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不做得更天衣无缝一点,而是让我一眼就认出来?”她知道他定然是故意的,他就是这样地卑鄙!
“可怎么办?我想你明白我,明白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再一次得到肯定回答的烛幽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一幅将要崩溃的模样:“你反正舍弃了那么多,不如连我也一同舍弃了,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如你所说,把我捉回去,像对待一个囚犯,何苦惺惺作态?!”
他笑意不减,眼色更加深沉:“你也想恨我,对吗?就像我也想恨你一样,可是我们都做不到。”
“璨璨,我不想你恨我,我也不想恨你,我爱你,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爱你。”
烛幽冷笑:“君上记得上一次说这个话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吗?你就是这样一边说得情真意切,一边废了我的阴阳术!”
嬴政忽地坦言:“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烛幽闻言愕然,满腔的悲愤刹那便被堵在了喉舌间。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从他嘴里听到道歉,可他却轻飘飘地说出来了。嬴政从前也道过歉,比如对王翦,比如对李斯,可这都是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他竟也会对她这样一个女人道歉?
嬴政见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定然又想当然了,他轻声叹道:“因为你很重要。”
“……我不明白。”
“我的确如你所说放弃了许多,也从不后悔放弃了那些。”
“所以再多一个我,君上也不应该后悔才对。”
“我放弃的,都是我得不到的,但你,我曾经得到过。我知道你的心,璨璨。”他的朋友算计他,他的母亲舍弃他,他的先生架空他,他的弟弟背叛他。他的朋友同他一样生于微末,长于市井,也算同甘共苦,那是否就是友情?他的母亲将他带到这个世界,转眼却有了情人,生下孩子,甚至为了情人和他们的孩子准备谋夺他拥有的一切,这到底是怎样的亲情?他的先生将他的父亲当作奇货,野心膨胀之下甚至想将他也当作傀儡,这其间到底有没有师生之谊?他自觉以十分的真心对待成蟜,他却要造反,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虚与委蛇?或者从来没有认为他们是兄弟——嬴政回首四十年来所付出过的感情,发现换来的尽是虚妄,或许他可以将这一切归结为他登上这个位置而理应付出的代价,他认了,然而唯有烛幽是他夺来的,是他悉心呵护后终于结出的果实,他拥有她最纯粹最真心的爱,她从未想过离开他,是他逼她走了,所以他愿意去挽回。
“有必要如此么?只要君上一个命令,我岂敢不听从?”烛幽却觉得悲凉,因为他那时候宁愿倚仗月神也不相信她,她知道他难以相信别人,但他就真的不怕她对他寒心吗?
嬴政无奈一叹:“不要赌气。”她都敢当着他的面从泰山上跳下来,下次她一定敢提着刀把咸阳宫杀个对穿。
她犟着不说话,满眼的泪水浸没眼底,险险地兜着没有流下来。
“原谅我。”他将她牵进怀里,抱住她僵硬的身体,久违的气息让他觉得无比怀念,撞击在他胸膛的心跳也令他的心放松,这是他想要的,是他的归宿,“其他的愿望我都能自己实现,方方面面做到万全,等待一个既定的结果。然而对你这不行,我现在只能求你回心转意。”
烛幽站了很久才抬手去回抱,她的呼吸极轻极压抑,仿佛多松一口,整个人便会泄了气,但嬴政还是听得出那分幽咽:“君上不过是仗着我离不开你。”湘夫人说,如果离开他比靠近他更痛苦,那选择便一目了然,问什么值不值得可不可以,只要不要让自己太难过,那便是值得和可以。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的泪水像开了闸似的拼命往下流:“我真的……好……好难过。君上怎么……怎么可……可以……这样对我……”
“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你……你就是……有恃无恐……可我……”
“以后不会了,以后璨璨想做什么都可以,再也没有人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