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最开始说的那些她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吗?乐府令讪讪地泪目了,但还是派人赶紧去通知。烛幽跟着他往里头走,没两步便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拖住了,低头一瞧,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在裙角若隐若现,于是她停下来把脚一抬,咕嘟咕嘟滚出一只雪白的小猫:“咪呀。”
乐府令一手把小猫咪揪起来:“哎哟这小畜生!”小猫的爪子勾着烛幽的裙摆,这一扯不慎拉了丝,乐府令脸一白,“夫人……”
烛幽只是瞥了一眼这无伤大雅的小瑕疵,然后盯着猫咪黑黝黝的大眼睛:“哪里来的猫?”
“是下官养的猫下的崽。之前仓库里不知何时多了些老鼠,管事便特意弄了只猫来养。那只大猫前几日刚生了一窝小的,下官出来之前正愁丢了一只,没想到在这儿,不小心冲撞夫人了……”
猫咪无辜地盯着烛幽,又冲她“喵”了一声,她觉得可爱,于是伸手去接它,巴掌大的小猫乖顺地窝进了她的掌心,抱着她的拇指舔得津津有味。烛幽自觉没什么动物缘,今日被猫咪亲近也觉得惊奇,索性揣着它一块儿走了。
她一边逗猫一边往里走,还未抬头就听到蒙毅抱怨的声音:“你怎么来得比我还晚?”一瞧,他还穿着朝服,手头抱着官帽站在大门处。
烛幽颇为惊奇:“你怎么在这儿?”
“陛下说你无聊得很,又说我许久没见你了,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烛幽把猫咪放到了肩膀上,提着裙摆跨过门槛:“你很闲?”
蒙毅不愿意承认:“你是蒙氏女,现在生了病,陛下自然要给我这个恩典。”
“哦。但你不是很擅长在君上面前耍赖吗?不想来赖掉不就好了?”
所以蒙毅特别讨厌跟她说话,有点心虚:“……我正好有别的事找你。”
烛幽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坐下,将猫咪放到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它以为她是要跟它玩儿,抱着她的手啃得不亦乐乎,又被她摁住,如此反复。蒙毅瞧着她危险的动作,不由皱眉:“小心被挠了,谁知道它干不干净?”
乐府令忙道:“昨日才给它们洗过澡呢,大人您就放心吧。”
蒙毅瞪了他一眼。他今天是怎么了,就活该这么不顺吗?!
烛幽把尴尬的乐府令打发走,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
他惯不绕弯子,把帽子往旁边一放,自己则没骨头似的倚在凭几上:“前几日章邯将军来找了我,想让我帮忙问点事情。”
“嗯?”章邯?先不谈他怎么有事情要问她,“你们俩关系很好吗?”
“虽然我是文官,但实际上蒙家是军功起家,天然地与武将抱团多些。”
“我没有设隔音结界。”所以这是可以这样讲出来的吗?
蒙毅被她搞得窒息,咬牙切齿道:“别打我的岔!”
“好,你讲吧。”
蒙毅这才将章邯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她,烛幽听完微怔,原来那天在内殿的对话嬴政都听见了,他不欲她再费心神,但这事儿兜兜转转还是落回了她这里。
“你有想法吗?”
她点了点头:“道家的事情不难,只要将逍遥子帮助墨家一事重新摆到台面上来就可以了,这样将军便有了行事的借口。至于这个借口……先解决东君吧。”
“你计划怎么做?”
“就说晓梦三月后要回宗门参加论道,需要东君替她。然后准备一辆投石机,就像博浪沙行刺时那样,砸了她的马车。”
蒙毅瞪大了眼睛:“就这样?太儿戏了吧?!”
“阴阳术再精妙、实力再强大那也是血肉之躯。不设伏就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只是一个人一架投石机而已,一击必中的话瞬息之间不可能有人反应得过来。”
“可谁能做得到?”
“那是章将军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只是东君,逍遥子呢?”
“解决了东君,便放出她已死的消息,再让大司命带着她的女儿来咸阳。那个小姑娘是燕太子丹的女儿,与墨家牵扯甚多,也与燕国旧部脱不开干系,墨家不可能让她犯险。至于燕国旧部……就问问公子有查到些什么,若能行事,索性将旧世族也一锅端了。”
“你的意思是墨家一动,逍遥子会跟着动?”
“唇亡齿寒,物伤其类,有墨家和农家作前车之鉴,再加上逍遥子先前就一直在帮墨家,现在会怎么选显而易见。何况……牵扯的可能不止道家人宗。”有张良在,儒家一并下水也说不定……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
蒙毅沉吟半晌:“可你不觉得你说得太理想化了吗?都是些高手,会按照你的剧本走下去?”
烛幽缓慢地眨了眨眼:“如果刺杀东君失败了,那就嫁祸给罗网,换个方向行事。”
“可就为了一个留下一个晓梦,要这么大动干戈?”
“我说的那些事终归是要做的,既然要做,不如早做。”
蒙毅一抖:“如果我没记错,这些事的初衷是为了你的病,你把自己算计到这种地步?”这个女人真的好可怕,对自己这么狠。
她觉得这句话莫名耳熟,当初她好像就是这么说星魂的。跟他说了这么多,烛幽觉得困了,垂眸发了一瞬呆:“我好像也变成了一个汲汲营营的人,什么都想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