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手指攥着白瓷杯的力道不免加大,都泛白了。
要不是茶杯结实、抗造,在他将茶杯磕在茶几上时,说不定就要出现破损的痕迹。
陶瓷和实木茶几相撞在一起,仿若是木头吞没了茶杯本该有的清脆,发出的响声是沉闷的,杯中茶水溅落在茶几面、以及握着茶杯的手指上。
“请你为我解释一下。”柳而安脸上装做一切都没发生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把茶杯磕在茶几上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柳輮被打了十六年都有了经验,这种说话方式就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柳而遇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篮球场。”
“篮球场怎么?”
柳輮不信柳父不知道,派出所通知家长的电话中就明确讲清楚了打架的前后因果,“他们要玩,我们也要玩,所以……”理由戛然而止。
“因为抢篮球场就上升到肢体冲突,实在不行你干脆也把我的脑袋也当篮球踢得了。”
“有心也没力啊。”柳輮小声嘟囔。
这话让站在他旁边的柳赠听得一清二楚,恨铁不成钢的伸手去拧他的小臂,即便有衣料的遮挡,还是被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柳輮不可置信的望着柳赠,这下手的力道跟用虎头钳拧铁丝都差不多,这是不看僧面也不顾佛面了,就连兄妹之情也抛之脑后了?
要是拧胳膊换成掐脖子,那就是谋杀至亲!
柳赠拽了拽他的衣袖,低着头,声音也放的很低,“闭嘴!”
但显然为时已晚,柳而遇也把柳輮的嘟囔听得一清二楚,原本的火气还未消下去,在加上火山上添放的汽油,火山爆发了。
“柳輮我看你这几年往上升的只有身高,脑细胞容量是断崖式的往下掉。”柳遇安拍桌而起,茶杯里的茶水又被晃动出大半,“还是让你两项数据齐平得了,这样看着也顺眼。”
柳輮听出了话外音,简单来讲就是“我打断你的腿”。
“爸,你先冷静。”柳輮立马就怂了,就连一秒的情绪缓存都没有,“和平年代讲究以‘和’待人,已经不流行打骂式教育了。”
“打骂式教育?”柳而遇环顾左右,想找一个趁手的工具,“我要是不打你,用不了三天别说屋顶,家都的被你给拆的一块不剩!”
危险逼近,柳輮转头就往楼上跑,他深觉过不了多久家里就会有一场单方面的肢体冲突爆发。
柳而遇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对着柳輮的后背就掷了过去,“小兔崽子你还敢跑?!”
默默站在原地当背景的柳赠、为成为碎片式的茶杯感到可惜,似乎从柳輮因打架进派出所的那刻起,就已预示过茶杯粉身碎骨的命运。
柳輮险避过茶杯的袭击,脚下的步伐又快上几分,要是依照这个速度去比赛,说不定真能拿下跑步第四名。
但要拿下学校的第一名,想不不用想。
按他的话来讲,第一名的速度就跟风中又长了两条腿,左有狼右有虎一样,跑起步来命都不要。
第二名和第三名就是狼和虎,也是四条腿,柳輮根本跑不过。
一边是鸡飞狗跳、一边是上和下睦,客厅瞬息之间的演变,是反讽式的舞台剧。
“赠安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人欺负你吗?”周月渡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
今天是转学报道第一天,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时间,但要是细纠起转学的原因,那绝对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柳赠点点头,“都很好。没人欺负我。”第二个问题的回答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
巷道阻挡住烈阳的焦烤,大片的阴影铺洒在水泥面,巷子的深处是人说话的响动。
死巷里逗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最先引起注意的是校服上沾了灰尘的女生,她被另外剩下的人围堵其中。女生低垂下脑袋,肩膀在小幅度的抖动。
另一方为首的也是个女生,同样穿着的一身校服,气势凛然的质问道,“我让你拿的钱呢?”
没有声音回话,刘语青恼怒的一脚就踹了上去,女生的肚子一痛,趔趄的后退几步,不慎跌倒在地上,耳边两侧的发丝垂落下来,阻挡住了她的面容。
细碎的哽咽不管如何压抑还是渗漏出来,泪水砸落在水泥路面上浸染了点点湿意,墙投下来的阴影阻挡了太阳光,地面上的泪水没有干燥、蒸发。
刘语青并没止步于此,弯腰抓住女生的头发强迫她抬头仰视着自己,视线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女生的痛苦与不堪,喉咙中吐出的字眼冷漠无情,“会说话就张嘴。”
偶然闯进的柳赠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笑什么,是在嘲笑地上人的软弱,是在赞扬自身的伟大,还是因女生的痛苦是他们一手的促成而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
地上的女生昂起头,没了头发的遮盖,面容暴露在别人的打量之内,泪水沾染着眼睫夺眶而出,哽咽声让字难成句,“我、我真的……呜呜呜……真的没钱了。”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的进行,有人醒道,“青姐外面有人。”
“嗯?”刘语青闻声侧头扫了一眼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原是舒展的眉头轻蹙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被抓着头发的女生也循声望去,眼睛里的情感被泪水给晕染的模糊,里面蕴含着的是怜悯或是欣喜。
怜悯出现一个同她一样的受害者,欣喜有这样的出现、那她受到的伤害就可以分担出去。
得知被人撞见,刘语青眸子中漠然以外毫无别的,一贯是安静、纯良的长相是她的保护色,好比变色龙的伪装。
苍穹高挂的太阳浇不灭恶意的滋生,无形的病毒在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扩张到柳赠的身上,她被完完全全的包裹其中。
……
周月渡招呼柳赠过去,怀里通体雪白的猫懒洋洋的睁开眼瞳,打了个哈切,又舒适的合上,没了动静。
柳赠习惯性的将肩膀上背着的书包卸下来,下一刻书包就陷进了沙发的填充物中,凹进去一块。
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取出猫条,顺着豁口撕开,在白猫的鼻前晃了晃,猫条的香味从长条袋中溢出来,“雪糕要不要吃猫条啊?”
雪糕是柳赠初二时意外捡回来的——躺在墙边的猫满身污垢,瘦骨嶙峋的身体在缓慢的上下浮动,气息微弱的侧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五脏六腑似乎都用尽了全力,苟延残喘的存活于世。
带回家被精细养了一段时间后也不在惧怕人,撒欢的本性暴露出现,平生最爱抓窗帘、睡懒觉。
假寐的雪糕又一次睁开眼睛,冲着柳赠叫唤了一声,似乎是在打着招呼,没在假寐,正埋头吃着猫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