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翻过面,背面一片空白,“你怎么只写选择题?”
柳赠干巴巴的回,“老师,我不会。”
“语文成绩我也就不说了,但你是怎么做到把六门成绩考成一个电话号的?”任初静实心实意的发问,昨天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
“……” 柳赠低头盯着鞋面。
“11个数字里头单独是‘1’的就占了5个。”她把视线从试卷上挪开,多年的教育,眼前是唯一一个能考出这样成绩的学生。
“陈与商你还好意思呲个牙笑!”任瞬间将炮火转移,疾言厉色,“你是见我说她,忘了说你是吧?”
“我都写完的。”陈与商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解释。
考试的时候他可是认认真真把每道题都填写上了答案。那时的他有多自豪,发下来的试卷后看着上面明晃晃的33分就有多心痛。
“你确实是把试卷写的满满当当。那你来给我读一遍,出题人让你写什么作文?”
陈与商翻到卷面最后一题,朗声读道,“请写一篇关于想法和实践的800字作文,题目自拟。”
“那你摸着良心说你写的对吗?”任初静越说越气,语色也染上了愠怒。
对作文自我感觉很良好的陈与商,在书写时为了让判卷老师逃不出错,还运用进了名人名言,“我写的就是关于想法和实践的。”
“想法你写感受,实践你写创造,写的可真是牛头不对马嘴,胡拉乱扯一通。”任初静把手里的试卷合上,拍在讲台上。
“800字的作文,你分成10个自然段!每一段末尾的句号,都是下一行的开头,你可真是一点亏也没吃上。”
要说在这几年的教育生涯里,最让她挫败的不是柳赠全卷只写了选择题的19分,而是陈与商一个问题都没拉,全部答完只得的33分。
郝静初再度提出的问题打断了想要开口辩解的陈与商,“还有阅读理解二,那不就是一道高考真题。题目问:鱼眼里散着诡异的光有什么含义?你来念一念自己是怎么写的。”
“说明这条鱼它不想死,死的一点也不甘心。”
笑声再也掩藏不住,班级哄堂大笑。
“陈与商你可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你是不知道给你判卷的时候,我旁边的老师笑的有多开兴,说我竟然教出了你这样的人才。”
任初静抬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怕自己被气死,“要是有人问你语文是谁教的,就说是数学老师担任两门课,不光教数学、也教语文。”
“你们两个都给我去后面站着听课,看见你们就气的心口疼。”她朝着柳赠和陈与商摆摆手,不想多言,定了定神开始讲起试卷的内容。
班里不时响起沙沙的翻书声和讲课声。
后黑板站着的陈与商对身边柳赠竖起了个大拇指,“牛逼啊,六门成绩竟然能不多不少的考出一串电话号码。”
成绩单昨天晚自习就发了下来,正贴在后黑板上。
“你也很厉害。”柳赠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打量着身边人的面孔。
碎发遮盖住了额头,陈与商的眼睛成为争夺旁人目光的有了资源。
眼型狭长,常见的棕黑色虹膜,眼尾向上挑起,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中,盈着湖水的波澜,唇角的笑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左边露出了一颗虎牙。
整个人都透着生命力的气息,顽强不败。
“陈与商你的话怎么就那么密呢?”
讲台的班主任一抬眼,目之所及的就是后黑板在傻乐的陈与商,“你们两个一个站南边,一个站北边,陈与商你还是和你亲爱的垃圾桶说话去吧。”
陈与商跟谁都能唠嗑的能耐,任初静也头疼。
连轴上了两节语文课,柳赠就在后黑板站了两节课。
下了课,刚在座位上坐下,就心疲身惫的趴在桌上什么也不想干,耳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还以为是听错了。
大门那里突然传来一道喊声,“柳赠有人找你。”
“找我?”柳赠不可思议,她转来锦阳四中才三天,就没认识什么人。
尽管感到诧异,但还是出了教室。
柳輮站在走廊上,好似没骨头般靠在墙边,低头摆弄不知从哪来的糖果,也不吃就是单纯的翻来覆去的看。
“哥,你怎么来了?”
听到柳赠的声音,他这才抬起头。
柳赠也刚好看清他手里的糖果包装纸,是一颗薄荷糖,和星期三早上她给的是同一个牌子。
掌心的糖揣回兜里,柳輮的话还没说就先灌进去一嘴的风,被柳赠拉着往楼下走,耳边是止不住的絮叨,“哥你翻墙就算了,但也没见过逃课是往另一所学校跑的道理,纯属是先出狼窝在入虎口。”
等人念叨完了,他正站在教学楼外,校园内的学生和老师来往不断。
“我来找你是要和你说中午记得回家。”柳輮这时候才有功夫说话。
柳赠不解,“叔母早上没提啊。”
“她忘了。”
柳赠百思不解所意,“叔母不和我说,告诉你干嘛?”
“你这里没我学校那么反人性化,中午离校需要请假。”柳輮对两所相近的学校却采取不同的管理方式有着相当大的意见。
周月渡觉得,要回来干脆就一块回来,反正柳輮也不会老实带着学校睡午觉。
“那你这么大动干戈的用意在哪?”柳赠上下打量一眼身穿锦阳校服的柳輮,“你学校里的课上腻了,想来这里换换口味?”
柳輮无语,“我没那么想不开。”
柳赠静候详情。
“你们学校的期中成绩应该出来的吧?”
柳赠懂了,但不大理解,“你大动干戈的换校服,只是为了看我的成绩单?”
“没大动干戈,我跟朋友借的。”
柳赠瞅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没说什么。
柳輮朋友很多,但也丢三落四。
优点是未雨绸缪,这一点闪现在校服上。
——
周月渡最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家里除了学校发给柳輮的校服外,还多出来的两套相同的秋季校服。
对柳輮的做法不解其意,“輮子你准备转行卖衣服了?别人一套校服穿三年,你三套校服穿一年,人形衣架子我见过,人形衣叉子你是头一个。”
——
“你确定这一串数字是你的六门成绩?”柳輮盯着校园告示牌上面贴着的成绩单,开这里查看成绩单的,只有两个人。
柳赠神情一丝未改,随意的应了一声。
“物理八分?”柳輮用着天塌了的夸张语调,说话的同时还用手势比出‘八’这个数字,“物理有八道选择题,结果你考了八分!”
在柳輮印象里,周月渡张嘴闭口的念叨柳赠在学校有多乖、成绩有多好。
成绩单上与想象极度不符合的分数,让人难以置信,“你这个成绩怎么比我第一次月考成绩考得还糟糕。”
“那你考了多少?”柳赠顺嘴一问。
“我考得比你好多了,我可是考了两位数的人。”
柳輮的避而不答,柳赠便起了好奇,仿若是不知答案、誓不罢休的继续询问,“那是多少?”
“十分。”柳輮不忘补存,“别看十分在两位数里面不起眼,但在怎么说考得也要比你多两分。”
“你一副胸有成竹样子,还当你是考了九十九分,结果是考了一个起步价。”柳赠揶揄,用一种“看错你了”的眼神凌迟着柳輮。
柳輮在柳赠不注意时,变戏法的将手里的薄荷糖换成了智能手机,柳赠轻声惊呼,赶忙用身体替他挡住手机。
“你不怕被巡查老师看见,给没收了吗?”
“没事。”柳輮不以为意,还是在低头摆弄着手机。
柳赠撇了撇嘴,还是警惕的环顾四周的动向,生怕凭空冒出一个老师、直奔告示牌的方位而来。
“喂。”
周围凭空冒出的一道男生,把没拿手机的柳赠给吓了一跳,以为是被老师发现了,硬着头皮转向身后。
“喂,有事吗?”手机中又一次传出声音,和刚才把柳赠吓一跳的男音,是统一的音调。
拿着手机的柳輮用口型无声的再说,“接通了。”食指指了指成绩单上的柳赠。
柳赠感到的惊讶、也不比柳輮少几分,没想到考的一锅粥的分数,虽说刚好是十一位,正好是电话号码的位数,但真的被接通还是感觉不到真实。
“喂?有人吗?”在得不到回应后,手里发出了第三遍的询问。
接电话的人都是无从知晓,电话另一边、二人的愕然,他没因为柳赠和柳輮的沉默而挂断电话,非常礼貌的表示,“我不买保险,谢谢。”
柳輮把通话按了挂断。
柳赠沉默很久才呢喃开口,自语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电话真的打通了……”
“对了,你知道中午有……”
上课铃在和柳輮抢着话语的主体权,响起的铃声让柳赠无暇顾及他将要说的内容,匆忙道别后就脚步趁忙的跑进教学楼。
柳輮始终盯着那道渐远背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完全被建筑物阻挡。
这将喉咙中白跑了一趟的话咽回肚子里。她应该是不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吧,见了面还会认出那个人的模样吗?
心事百转千回,困惑阻碍着他的步伐,让他走的每一步都显得迟缓。
“那个同学上课铃声都响完了,你不回教室在这干什么?”一道厉呵从不远处响起,直奔向在校园里闲庭散步的学生。
柳輮僵硬的转回身,老师手里拿着本语文书,上下打量着他,“你哪个班的?”
“老师我牙疼,请假回家的。”柳輮扯谎的借口有些许的生硬,是撞见老师身上浑然天成的威严后,不知觉出现的紧张。
任初静简单了解过情况,也没细究语气里的不对劲,径直离开。
柳輮没有请假条出不了校门,他进入空旷无人的操场,翻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