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停了,姜酌阮带着水汽出来,在沙发上坐了片刻,觉得房间里空气稀薄,也不管外面温度有多低,推开窗户。
凉风涌进来,将他拉回现实。
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挂着两条消息,三个小时前发来的。
【陆景浔:周六晚上带狗来复诊。】
姜酌阮打下一行字,刚想发过去,指尖顿住。
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现在凌晨。
姜酌阮又把字删掉,打算早上再回
凌晨洗完澡,睡意散了大半。
霓虹灯开一整夜,他侧躺着,视线落在窗外。
姜酌阮家里情况不是很好,父亲很早的时候染上赌博,整天待在赌场里,家里所剩无几的存款全部拿去填赌债。
别人家换大房子,开汽车,而李燕嫁给姜成钟多年依旧住在出租屋里,没有代步车,去一个地方要很早起来挤公交车,化妆品也没有几样。
家里闹翻天的那几年,姜酌阮正好上高中,某天夜里,姜成钟打完牌去喝酒。
雨天路滑,姜成钟刚喝完酒,没看清红绿灯被车撞死。
姜酌阮半梦半醒听见李燕的声音,断断续续:“是他……看清楚了?”
“那还能看错,就是他,满身是血,在前面路口……”那人在现场,一滩血迹沿着路边往下水道流,被吓得心有余悸,拍拍胸脯说:“不可能看错的,唉……燕子,快起来,你现在可不能倒。”
“酌阮!酌阮!”
姜酌阮被这动静吵醒,慌忙穿上鞋,推门看见李燕眼里无神地瘫坐在地上,扶着她的阿姨说:“快来帮我把你妈扶到沙发上。”
许久之后,李燕喃喃:“死了好啊……死了最好。”
姜酌阮没见过这样的李燕,头发凌乱,不断重复这两句,最后把脸埋在手心里痛哭,声音压抑。
这时候姜酌阮猜到什么,蹙眉看向阿姨。
阿姨咬着唇,一脸为难没再说话。
姜成钟当场死亡,尸体送去火化场,一切结束后,李燕像没经历过这些,给姜酌阮整理书包:“去上课,好好学习,什么都不要想,考上大学找工作,等你毕业就熬出头了。”
李燕忽然的转变让姜酌阮很不适应。
姜酌阮上了两天课,回家发现李燕坐在沙发上发呆,连开门声都没注意到。
直到他站在李燕面前,身体挡住视线,李燕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抹抹眼角:“回来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做吧。”姜酌阮说。
他进厨房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李燕只吃了几口。
三天后,李燕收拾行李,突然通知姜酌阮:“给你办了转学,今天走。”
姜酌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到另一座城市——盛安。
那时候高二下,刚开学一周,天气闷热,耳边充斥着蝉鸣声。
结束最后一个还算假期的暑假,学生们多多少少有点不想上课,精神不济,坐在下面昏昏欲睡,浮躁地写写画画。
班主任带着姜酌阮走进班里。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听着班主任讲:“这是新来的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
姜酌阮很瘦,宽大的校服拢在身上,淡声说:“我叫姜酌阮,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
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我靠,别睡了。”
“什么什么?”
“咱班来了个帅哥,和陆景浔不相上下。你还睡呢,赶紧看看啊。”
这俩坐在前排,丝毫不遮掩地将目光投在姜酌阮的脸上。
直到姜酌阮下台,坐在座位,她们才转头看向讲台。
盛安一中实行班主任跟班走,高一分班后会一直到高三,班里人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交友圈,短时间内不考虑接纳新同学。磨合期太久,加上之前根本没见过。
没多少人在意这位转校生。
教室是两人座,全班坐满了人,只有姜酌阮身边位置空的。
班主任指着空位子,厉声问:“陆景浔呢?”
“被数学老师叫去了。”班长回答。
班主任听到这句话,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讪讪道:“等他回来,让他来办公室找我。”
后来姜酌阮停班里人偶然提起,陆景浔有时候不在是跑去打篮球了。
但有时候不是。
所以班主任发火有一半概率发错了。
学校面积很大,有条小道环着操场,小道两边种满树,连片的树荫落在地面上,姜酌阮不想回家就坐在树下,看着远处一群人打篮球。
陆景浔最突出,技术好,经常投三分球。
姜酌阮不关注这些,他不懂篮球规则,和很多不了解的人一样只知道三分什么意思。
站位、每个人充当的角色以及发挥的作用,都不太清楚。
他一直看陆景浔,因为陆景浔很帅。
姜酌阮高一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没告诉任何人。
他平时闷闷的不说话,盯着某一处看,没人会多想,只当他在发呆。
他几乎每天都在篮球场边坐着,看一场球赛,也没人怀疑什么。
某天下午,陆景浔和一群人来到篮球场地。
天气热,他们脱掉校服外套,但没地方放,地面很脏,校服又是白的。
那群人环视一圈,最后把目标定在姜酌阮身上。
姜酌阮打算拒绝,看到陆景浔也走过来,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咽回去,同意了。
姜酌阮似乎对这个没有多少交流的同桌,产生了一丝好感。
接住陆景浔衣服,他闻到一股极淡的味道,大概是洗衣粉的味道。
还衣服的时候,陆景浔淡声道:“谢了。”
姜酌阮手僵了一下,半晌低声说:“不用。”
有了这次交谈,陆景浔注意到他同桌,偶尔也会搭两句话,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地像冰山。
又是一场比赛,篮球队队长手指转着钥匙,问正在擦汗的队员:“浴室钥匙,谁要去洗澡。”
学校有专门供体育生洗澡的浴室,平时紧紧锁着,不知道队长从哪里弄来的。
有几个队员举手:“我去。”
队长把钥匙丢给他:“别弄丢了,我还要还回去的。”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