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文卿远突然斩钉截铁。
“嗯?为何?”魏洵不解,这人不是最爱观云冥想。
“若是有如此逍遥时光,我更想和殿下共赴巫山云.雨……” 最后几个字文卿远声音压得极低,伴随着嘴唇张合摩.擦着耳廓飘进了耳朵眼里。
魏洵登时红了脸。
说是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可是涉及备战事宜多如繁星,两人坐着也没一会儿,云松就来回禀了好几次消息。
文卿远只得赶回军营,见他神色愧疚,魏洵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调侃几句便赶紧将人送了出去。
“殿下,文大人都走了许久了,您最近也忙坏了,回去歇会儿吧?”
见魏洵一直神色凝重站在廊下,望着文卿远出府的方向,凌鹤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口劝到。
“他是怕我担惊受怕,心里不开心。这么累还要抽空特地来这儿,变着法儿的哄我,真是难为他了。”
魏洵没头没脑的回了这一句,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回书房,刚才和万翎还未商议完卖画一事,被他打岔了,我得再斟酌一下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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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画一事,初次告捷。
魏洵手中还有不少珍藏,见此法子可行,也不再犹豫。
过了几日,许多传闻中销声匿迹多年的名家大作,竟陆陆续续出现在了华都内不少书画阁中,引得众人纷纷争相前往鉴赏。
本来拥云阁售卖姚雨苏遗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其他书画阁就艳羡不已。如今有人送来了传闻中的千古绝唱,商贾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于是华都一时之间,众书画阁纷纷效仿拥云阁手法,挂满一墙名作,皆是价高者得。
“殿下,这几幅画还是咱们高价买回了,还要再卖吗?”凌鹤望着万翎刚送回的几个画匣,有些犯难。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能以我买回时两三倍的价格卖出如此多画作,我已十分欣慰了。这几幅先放着吧,我自有法子。”
朝中各部各司,若说对古籍文玩最为了如指掌,那自是翰林院。
“太傅,许久未见。”
屋子内一位两鬓斑白,但精神烁悦的长者正在看书,闻声抬起头来。
看清来人后,唐镜湖顿时露出笑容:“殿下。”
魏洵年幼时,唐镜湖还是太子和他的太傅之一。
唐镜湖授业解惑,不在恪守陈规,更爱启发心智,广纳百川。
这么多太傅,魏洵与他最为亲近。两人常在一处谈天说地,共商古今,纵论万象。
“殿下好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今日是有事相求吧?”
魏洵也不客套,打开凌鹤刚放在桌上的两个画匣:“太傅,求您帮我一个小忙。”
“殿下,最近可忙坏了吧?”
唐镜湖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拿起匣中画作,展开了来。
“太傅,您也知道了?”
魏洵接过卷轴一头,好让唐镜湖更好欣赏画作。
唐镜湖看他一眼,又指指窗外:“华都内出了名的书画阁都在这翰林院周围的巷弄中,这几日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老夫是老了,可还没聋,这流言蜚语啊,就这么钻进我耳朵了。”
魏洵笑而不语。
唐镜湖看了好一会儿展开的画卷,才感慨到:“老夫记得殿下小时候最为欣赏这柳旭永的画。可他名气不大,画作留存于世的也少。这两幅对联画,您当年花了不少心思才找到,又寻了不少能人巧匠才修复到此程度。当真舍得?”
唐镜湖虽年岁已大,双眼却炯炯有神,洞察明晰,魏洵望着这双眼睛,心中思虑无所遁形。
“这有何舍不得,他舍身赴国难,此非金箔所能偿。即使我倾尽所有,也不足以报其万一。”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唐镜湖收起了画:“老夫毕竟也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旁人多少要给几分薄面。这两幅画就暂且放在此处吧。殿下安心等几天,老夫必不负所托。”
魏洵恭敬地行了大礼:“那太傅,我就不多叨扰您老人家了。”
正要走,又被唐镜湖喊住了。
“殿下,老夫年纪大了,爱唠叨,老夫随意一说,您就随意听听吧。
文大人之脾气品性,您自然是比老夫更熟悉。
可是往往当局者迷。您若是抱着愧疚之意为文大人四处奔走,想必并非他本意。
文大人乃文长风将军之后,自幼长于边陲军中,自少时起即耳濡目染,历经沙场。
无论他是否与殿下您有所牵扯,又或者在朝中何部任职。老夫以为,若遇烽火,文大人必定是率先垂范。
此次文大人主动请缨出征,自然有您的缘由,但也不仅于此。
殿下切勿总惦记着报其万一。
为国效力,保家卫国,理应是文大人本色。”
自打文卿远定下了出征一事,魏洵心中始终不得安宁。
积压数日,难以言明的烦闷情绪在这一刻豁然开朗,魏洵一展愁眉:“多谢太傅指点迷津。”
见魏洵走了,唐镜湖才从案几上的书摞中抽出一张信笺,正是文卿远前两日派人送来的。
信中只有一事,若是殿下到翰林院寻求唐镜湖帮忙,恳求唐太傅开导魏洵一二。
唐镜湖将信笺纸凑到了烛台边,火舌一卷,转瞬间信纸化为灰烬。
他看着铜盆里残留的火星,自言自语道:“这两人啊,一个比一个心思重,唉,也不知是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