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问:“谁?”
吴锁愁说:“朱凭春。”
陆行舟说:“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吴锁愁说,“他是内门弟子,你应该见都没见过。你那孩子在哪,带出来,我带他去见见朱凭春,看朱凭春愿不愿意收他为徒。”
也只能先这么办了,如果朱凭春不愿意,陆行舟再另想它法好了。他将尤痴儿带到吴家兄弟面前,吴非吾摸着他的筋骨:“是个好苗子,就是瘦了些,不过也没事,多吃点就行。朱凭春最看重筋骨,他应该愿意收这孩子。”
听着语气,这事好像马上就要成了。陆行舟谨慎地问:“他人好吗?”
吴锁愁说:“放心好了,跟我们玩得好的人,能有不好的吗?”
陆行舟一想,这倒也是。他对尤痴儿说:“痴儿,你跟着这两位哥哥走一趟,乖乖的,好吗?”
尤痴儿睁大眼睛:“神仙哥哥,你要回到天上去了吗?”
陆行舟笑了,他抓着尤痴儿的手:“天上也好,地上也罢,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看着你。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救命’,我会听见的。”
尤痴儿纵然不舍,脚下长了根,也得狠心拔掉,随吴家兄弟而去:“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救尤痴儿的这件善事耗尽了陆行舟的心力,陆行舟当日没再出门。翌日,还是个晴天,应当珍惜冬日里为数不多的晴天,他重拾心情,出了燕归堂的门口。
陆行舟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只想着上街碰碰运气,他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听见巷子深处传来哭声。陆行舟循着哭声的方向而去,在一户人家门前见到哭成泪人的妇人。
“夫人,你怎么了?”陆行舟掏出之前买的帕子,递给妇人。
妇人没有接,她咬着牙:“三日前,我丈夫进无他峰寻药,如今三日过去了还没有回家,我怀疑他已遭遇不测……”
陆行舟问:“报官了吗?”
妇人唇延冷笑:“官府怎么可能管?我丈夫跑进无他峰,那就叫自作自受,出了什么事也是他的问题,跟官府有何干系?可我丈夫若不是为了给他娘寻那雪莲治病,也不会跑进无他峰……”她突然发现陆行舟做的是武打打扮,忙擦掉眼泪问:“少侠,你是练武之人?”
“是。”
“可否去无他峰一趟,帮忙找找我丈夫,我不信他死了……我没有任何感应,十年夫妻,我真的不信他已经死了!少侠,求求你……”
“好,我这就去。你丈夫叫什么名字,脸上有什么特征吗?”
“他叫王大郎,唇下有三颗痣。拜托少侠了。”
“不客气,我会尽力而为,还望夫人保重身体,切莫过于伤怀。”
无他峰位于关州西郊,虽名“无他”峰,但实际上共有一十八峰。众峰高低不一,或险峻,或平缓,东西南北景致各异,春夏秋冬都有殊观,是为奇峰。不过若要采取雪莲,那王大郎必然爬上了险峻的峰顶,三日未归,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陆行舟想,哪怕不能将人活生生地带回去,能让尸骨入土为安,王大郎的家人也可稍稍安心。
他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无他峰,决定将十八峰都翻过来找一遍。他一边喊着王大郎的名字,一边留意四周的环境,听妇人说,王大郎进山的那日穿的是红衣,应该会很显眼。
“王大郎!”
“王大郎!”
“王大郎!”
“王大郎!”
……
陆行舟喊得声音都劈叉了,也没听见回应。他有些累了,决定歇一歇嗓子,默默找一会。
又过了半个时辰。
“王大郎!”
“陆行舟?”
陆行舟蓦然转身,看见了宁归柏……和他身边唇下有三颗痣的红衣男子。陆行舟问:“王大郎,是你吗?”
王大郎手上拿着雪莲,他愕然点头:“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行舟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又问:“小柏,你们怎么在一块?”
宁归柏说:“我途径此处,听见有人喊救命,就上去救了他一命。”说得跟喝凉水一样简单。
王大郎补充了两句:“那时我已经在山中转了两日了,我头晕眼花,摔到了半峰中,上不去下不得,以为自己要死了,就一直喊救命,没想到真的喊来了人。宁少侠救了我后,我说要雪莲为家人治病,他就帮我摘了这株雪莲。”
陆行舟只觉世事奇妙,对宁归柏说:“真是歪打正着,我们救人救到一处去了。”
三人一起下山,宁归柏走在陆行舟身侧,王大郎小心翼翼抱着雪莲,跟在他们身后。
陆行舟笑着说:“上山的时候光想着救人,心情沉重。下山的时候才惊觉无他峰这么美,难怪前人题诗‘少室众峰几峰别,一峰晴见一峰雪’②。”
左峰顶立有披着冰霜之色的寒梅,右峰坡云涛翻涌,被熠熠光辉染成灿金色,远眺松林如海,近瞧岩石裸露,层叠如阶梯,苍鸟低飞,展翅盘旋。
宁归柏的目光晃到陆行舟身上,他见惯了美景,虽不算熟视无睹,但也不会为之心潮澎湃:“你还在练‘拂了一身满’吗?”
陆行舟流连山中美景:“没有,那门内功太让人伤心,我不想练了。你有练吗?”
宁归柏说:“我不能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