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江御瀚一听到人名,顿时怒极反笑了,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我还真想不到,一个江府的丫鬟,竟然也敢背地里违背主子的话,是不准备把我这个家主放在眼里了吗?”
随后,突然提高了音量:“让荷香滚过来!”
沈管家只好小步离开寒微轩,通知下人把荷香押送到老爷跟前。
他终于能放松了。
离开寒微轩后,他顿时觉着空气都新鲜了不少,呆在二公子的房间,正面承受着老爷的怒火,不仅压抑,而且差点把他一条老命给吓死了。
这个声音,很响。
江时晏再一次听到了这样的音量,寒微轩小,这样的音量足以能形成一个回声。
往日父亲惩治军中犯了军规的人,才会用这么响的音量。寒山空旷,得用很响的声音才能让军营中所有人勉强听到。
他年少时很想见父亲,可年少的他怎么也没想过,如今见着的,是面目带着怒意的父亲。
而且,还是因为他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破烂了。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这江府,可是有怨恨的。
不然他绝不会选择年少习武,跟随父亲从军,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一是一辈子呆在这高墙内,必定不会有前途,甚至会同母亲一样,会被赵夫人欺侮,被大公子打压;二是从军不一定能博来前程,但也算是年少的他唯一的出路了。
出身卑微,就只能拿实力来凑;而斩获军功,便是最好的方式。
军营之中虽然也有算计,但跟江府比,总归还是好很多。因为军营中的人大多性格爽朗,有仇有怨当面了结,甚少会背地里给人下套。
普通人家总是向往他们自己能出生在高门贵府,他们只能看到能生在高门贵府,一定能荣华富贵。
即便是这贵府内的庶子庶女,虽然不能保证后半生荣华富贵,但一定能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虽然未来不能风光大嫁,但至少也能成为小门贵族的正妻。
不管再怎么样,总比他现在这样好得多。
他虽然有将军名号,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
也许……这双腿能治吧,谁知道呢。
他从不会让母亲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可璃姨娘也是个多年混迹在风花雪月之地的人儿,又怎会猜不到儿子心事重重呢?
她是不懂这些个弯弯绕绕,但她就是见不得自己的儿子满怀心事却不肯多说的样子。只会将她手中的暖手炉递给她的儿子。
虽然她的儿子每次都说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呢?人可不是铁打的,硬抗寒冷终归还是受不了的。她儿子还有腿疾,更需要才对啊。
怎么会不需要呢?
江时晏没有拒绝母亲的好意,刚接过暖手炉,便从门外听到了声声求饶声。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绝对不是荷香做的啊——”
“老爷冤枉啊——”
他的眼神很淡漠,没有温度,平静入古波,只是站在一处,静静地看着眼前被人押着的女子。
仿佛他才是这局外人一样。
他才是局内人啊,只因局内人太容易沦陷至深,而伤了心,伤了肝,他才选择主动挑出这场局。
因为在局内,会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奢望纠缠于他;只有自己主动放弃这所谓的奢望,才能不会让自己难过。
他只能选择放弃。
他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奢求过很多东西了。
三年前随父亲从军,如今二十有二,带着军功凯旋,也落得一身伤病。
在早就过了奢望亲情的年龄,却意外得到了亲情。虽然得到亲情的代价是他还有价值。
不过,也没关系。
他看着两名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宛若铁钳般的大手粗壮有力,死死地扣着眼前的丫鬟,让她动弹不得。只瞧见她的面容惨白如纸,满脸泪痕,妆容都被哭花了不少。眼眶早已发红,泪水更是在眼眶里停留了好久。
“扑通”,她跪了下来。
发髻早已凌乱,零散的发丝也粘在了她的脸颊。
“老爷冤枉啊!老爷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奴婢是被冤枉的啊!”荷香的声音颤抖着,话语之中还带着浓重的哭腔,一字一句也因她的声线而破碎。
她还试图膝行到江御瀚跟前,却被婆子们紧紧扣在原地。泪水早已遮盖了她的视野,她试图将目光转向赵夫人,希望赵夫人能替她求求情。
她只能模糊地看着大夫人大概的方位,可惜啊,大夫人终究还是将头一撇,看向别处了。
连一个正视的目光都不肯给她一眼。
再模糊的双眼,也看清了这冷漠的一撇。
她知道,她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