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后罗盘细针越值得笔直,都不需要雁宁再感受了,吴雍自己就能走过去。
再东拐西拐几条逼仄小道,三人终于到了开阔地界。
部分洞壁上倒挂着钟乳石,石笋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
四周的光采到这反倒更焕烂了。
雁宁从洞口迈进来时,甚至在里边看到八角的石桌,围一圈的石椅。
一路上瞅见过些破瓦碎瓷,也有颓败的断裂兵戈躺在角落,类似水榭歌台的石阶栏杆雁宁也见过。
眼前的八角桌圆墩椅还算完好,是以雁宁多看了几眼。
桌椅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雁宁怕有什么机关,谨慎地没有去触碰。
吴雍面露喜色:“是这里了。”
他面朝的方向有一大块空地。
花草好像没有受到冬日的影响,虽然不多,依旧歪七六八、又生机勃勃地生长。
【难不成这里以前是平原?】
雁宁不确定地想。
吴雍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他蹲在地上,卸下他的行囊,打开拉链,开始翻找起需要的物什。
铁笔,符纸,朱砂,还有雁宁认不清装了粉末的瓶瓶罐罐,吴雍如数家珍,将铁笔往朱砂里一点,就开始在地上吭吭哧哧画阵图。
他没有让自己和钟离帮忙的意思,看钟离没动,雁宁也局促在旁边没挪步。
“吴老板画的是是聚灵阵吗?”
雁宁实在看不懂吴雍在地上写的文字,她只依稀看得出是个圆阵。
不过想起之前说过的话,雁宁还是忍不住出声问询。
钟离回答道:“是聚灵阵,吴兄准备的充分,甚至带了降香砂,这是极其昂贵的材料。”
他有些攒眉。
连钟离都说贵,怕不是和上辈子龙涎香差不多,一栋大别墅,别提吴雍还整了一大罐。
看吴雍在地面上蘸砂填纹,雁宁肃然起敬:【这怕不是帝君真爱。】
就是等下如果钟离闪现叫人有点害怕。
呃,钟离敢与吴雍同行,应该是不怕出现这种假设的吧?
雁宁偷偷瞟瞅钟离两秒,默默腹诽:【总觉得这个人是来看热闹的。】
来看有趣的事,没必要把他想得太坏吧?
钟离抱臂,微微一笑。
这姑娘虽说喜爱于他,却有些像戏台下的人在看戏台之上,她好奇的不只是台上浓墨重彩的一幕,有些像他的整个人生。
也不似千岩军七星那般作神敬他,她的心声更像把他当成位同级的朋友,现下还不是就是了。
比起她来说,前边的吴雍兄可能更好懂些。
费劲画完聚灵阵的吴雍招呼雁宁:“小雁,你过来,渡口元素力,给聚灵阵点亮。”
吴雍是没有神之眼的。
听上去像是要给聚灵阵点火,雁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仍旧踟蹰上前。
“这里。”
吴雍点了点阵图的起笔处。
他旋即站起身来,锤了下酸痛的腰,把位置腾给雁宁。
雁宁蹲下来,把手放在起笔上方。
她也不知道怎么点,先送点元素力好了。
翠绿的元素力刚溢脱她手心,便一头扎进铁笔绘制的沟壑。
风的元素力仿佛在江河恣意流淌,刹那间把所有的线条节点全部点亮了。
旋即燃起的是火。
火的元素力昂然坌涌,将风的漩涡覆盖成赤红,聚灵阵开始工作,吸纳周围浓郁的元素力。
放在中间的千金箓收到了原主的元素力,整张裱纸都开始熠熠生辉。
然而这里不光有魔神的火元素力,各种不同的元素力都混杂在一起,符箓吞噬元素力的速度并不快,看上去还得等到满月时元素力的增幅。
方想问问钟离几时几刻满月,雁宁就听吴雍说:“为了防止召唤受到干扰,等会我会架起结界,所以也请两位后退半里。”
即便小胡须沾了土砾也没察觉,说话的吴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是真的厨子了。
雁宁肃然起敬。
她起身后退,把空间留给这位孤掷一注的帝君厨。
钟离也从善如流,退后到石桌前,才嘱咐道:
“吴兄小心。”
“我省得。”
吴雍深吸了口气,他不再多言,只是掏出了背囊中的圆盘。
他把圆盘打开,身影连同聚灵阵就如同水波一般消失不见。
留给他们的,是外边犹如磨砂玻璃般的结界罩。
声音也被隔绝了。
“诶?”
雁宁有点可惜,她本来想看是不是真的把钟离召过去的,现在是看不到直播了。
旁边的钟离却沉吟:“这结界法器也不便宜。”
厨子总是想给自推最好的,她懂。
“据我所知,吴兄最近几笔投资失败,货物被海事司扣押,资金周转不开,连铺子都被抵押了。”
“看他拿出的东西,又花费不菲,几乎抵得上另一间铺子了。”
钟离喃喃自语:“把该周转的钱花在寻找帝君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上,着实有些奇怪。”
啊??还有这种背景的吗?
雁宁瞳孔地震:梦占放血还是小意思,这不是纯贷款追推!太癫了吧!
不珍惜自个追星的梦男有点可怕。雁宁默默退后。
她在内心谴责:确定不是幻想你推需要拯救才来卖血吗?干嘛不等债务还清再来……嗯?
她感受到了不对劲。
不对,吴老板看起来会是那种倾家荡产还不管不顾来救他推的人吗?明明千金箓就在他手上,他随时能来捞神。
好像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召唤帝君,是要求什么啊?
雁宁人都懵了,她惊恐望钟离。
钟离已经坐在了圆椅上,见雁宁转身,他右手一摊,对雁宁悠悠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无妨,现下看不到,也会有人帮我们看。”
雁宁满心疑窦在钟离对面坐下。
说的是乌龟壳结界吧,谁会帮他们凿壁吗?
在她落座的刹那,她的眼前陡然出现一个红色的虚影。
那个虚影几乎有三米高,光站着便遮天蔽地,令人生畏。
一头朱殷蓬乱的头发仿佛在炽燃,烛天的幻影扑到雁宁面门,快把雁宁的脸都烧痛了。
可伸手一摸,脸上还是凉的。
雁宁背都僵了。
浑厚爽朗的男声在四周震响:“哈哈哈,终于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