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真是辛苦啊。”他还幸灾乐祸:“累死她得了。”
然后江之曜就没再来过。一问,被大小姐丢去黑岩厂挖矿了。
“音容宛在啊。”雁宁不由得感慨。
江司葵风火处理完事宜也就一天半,她亲自递上诉状,状告父亲残害母亲,闹得整个璃月沸沸扬扬,当事人却没有什么多言。
即便被老学究痛斥不孝,江司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烟柳满衢,暖律暄晴,是该折柳离别了。
江司葵摩梭着手里的珍珠——是雁宁给她的,她说自己不该拿走别人亡母的遗物。
在送行的当天,江司葵头也不回地和雁宁钟离说:
“江家家业凋敝,我亦折卖了许多,甚至有同僚以此事攻讦我,不过,我反而得了晋身之机。”
江司葵笑了笑,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
“受禄之家,不与民争业。江府正是争业之家,我原先屈居顾问一职,不得寸进,眼下家业散尽,又有江余津的丑闻压在我身上,反而能天权星大人更放心的利用我。”
她看上去并不伤心,亦不难过,只是把自己的家破人亡当成了垫脚石。
雁宁还蛮佩服这种何时何地都能往上走的人的,不过她有些疑惑:“江小姐为什么和我们说这个?”
这不该是官场机密吗?
江司葵先深深注视了眼钟离:“钟离先生深谋远虑,连我家破人亡也看得一清二楚,可惜钟离先生不肯为七星所用。”
她又看向雁宁:“雁小姐神识沉敏,心细如发,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道雁小姐有无意向?我可以将你举荐到凝光大人处。”
这叫什么,一步登天中书省?
面对此等良机,雁宁却有点僵:“抱歉,江小姐,我不擅长和人交流,总务司是要说话的地方,我不太行。”
她讲话就内耗,老i人了,而且,办公室政治,真的干不了一点。
江司葵若有所思:“其实也有做技术多些的部门,比如,玉衡星大人手下……”
——干点基建。
雁宁惊恐摇头,人都快给她摇出残影了:“不不不!”
【我不要干土木了nooooo佟悬叶圣经警告!穿回去我都不干了再穿一次我也不干又没有我老婆,我noooooo!】
心声都快道出弹舌了。
看起来像是受尽了往昔职位的苦。
以此类比,倘如真有七星叫他回去继任岩王帝君的话。
钟离缄默。
唔,《海神记》的第二折理应登台,当回璃月港补上新戏了。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间的爱情实在难以明晓,但工作就并非如此。
客卿先生望向一脸震惊“这也拒绝”的江司葵,他有些欣慰。
似乎,他又比人多理解了一种人的情感。
江司葵哪里知道这两人千转百折地在想什么,即便惋惜,她也没再强求。
她只是捏着手里闪熠的珍珠,朝两位解决了诸多问题的客人郑重:“委托是委托,两位帮了我母亲,雁宁小姐又将珍珠赠我,倘如两位有要求,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日后都可以提。”
原本以为两人会谨慎行使利用她的机会,谁料钟离忖度片刻,便诚恳地说:“确有件事想要江小姐帮忙。”
江司葵也严肃起来:“钟离先生请说。”
“可否让我在遗珑埠逗留三日?”
钟离像是深思熟虑,说出的话却是匪夷所思:“阳春四月,遍地芳菲,正是沐浴春光的好时节,尤其城中漫游。”
他瞥了旁边站着不动的雁宁一眼,沉稳地说:“倘如雁宁小姐有意的话,不妨一并同行?”
雁宁没说话,但她小鸡啄米狂点头,就差没把头磕断了。
……搁她江司葵的承诺就是沉玉谷三日游是吗?
江司葵很久没这么无力了:“我也不是什么刻薄雇主,晚几日自然没问题,两位想玩多久便多久,江家费用全包。”
雁宁双目发光:“老板大气。”
钟离也称赞有加:“江小姐阔绰。”
一步登天你脑壳摇断,沉玉谷旅游您俩马屁拍尽?
江司葵没好气道:“要不要给你们找个向导?”干脆全了她的地主之谊。
雁宁却摇脑袋:“费心了,不用的。”
【全璃月最好的向导就在我身边啊。】
她脑袋里在小人跳舞:【和老婆免费旅游,好耶!】
又来了,一个说完发呆,一个看人微笑,真是两个怪人。
江司葵想。
珍珠温润的光在手心微漾,她又抬眼望去。
莺鸟在远处呖呖盘桓,满目明翠,确是春天到了。
※
不同于沉玉谷的晴朗,璃月港陆陆续续下了两三日的沛雨。
春天都在海浪的潮气里泡发了,等到梅雨季节,可能只有以往海神宫的鲛人能活下来。
胡桃把回复总务司的信件放着等晾干。
竟然问什么吃鲛人肉是不是可以长生,是个屁啊,那鲛人吃自己不就不死,海神直接用永生军团统治整个璃月不就好了,还要岩王帝君干嘛?
至于那江家家主为什么好转……搞不好回光返照呗。
也不知道客卿在遗珑埠摸什么鱼,这种浅显的问题都没去解答。
对钟离客卿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毕竟以前客卿还能莫名其妙跑轻策庄打酱油。
连带着派出去的临时助手也没回来——安啦,客卿的朋友怪人多了去了,估计也在遗珑埠打酱油呢。
对于胡桃来说,比起远在天边的遗珑埠,不如查明谁泄密的返生香的问题更重要。
她翻了好几天爷爷笔记,终于在某一册里发现了端倪:“‘一日,儿与江家家主喝酒侃大山,好像侃出了返生香,儿无意提及,余心警觉,收之。’”
“搞半天是我那不靠谱的爹干的好事啊!”
疑惑得解,胡桃翻了个白眼,想给老爹比根中指。
不过斯人已逝,近事也圆满解决,看着他爹犯糊涂的记载还有点好笑,胡桃摩挲了下簿册。
她想把几本笔记重新放好,倏而不知道哪里来的穿堂风,一下子把桌上的笔记翻得飒起。
一看,花窗没关紧。
她落了插销,回来桌前,有本笔记被风吹开,翻到了某一页。
胡桃低头看:“‘某日,见一黑衫青年,其人玉质金相。’”
爷爷吹得怪恶心的,描述却莫名其妙让胡桃想到了客卿。
她一瞧时间,五六十多年前,客卿都还没出生呢。
对爷爷的彩虹屁兴致寥寥,胡桃刚想合本,却看到这话下面涂了个好大黑团。
像是把什么笔迹抹去,让人根本猜不到写了什么。
爷爷很少这么粗鲁地涂黑,好在这册子是上好的宣纸,墨水不至于洇到下一页去。
是上好的宣纸诶。
胡桃灵光一闪,她把这页纸拿起来,对着光。
果然是分层的熟宣,初次写的字会留下痕迹。
胡桃用火元素力调整光亮,转来转去,终于在纸上看到了端倪。
她兴致勃勃,把纸上的字认出来:
“……胡,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