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中,尘封已久的一段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在她还只是一个不起眼散修,因修炼出了岔子,身受重伤,独自躲在冀州城外一处破败的土地庙里苟延残喘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又冷又饿,浑身是伤,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公与怨恨。
就在那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束微弱却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她阴暗绝望的世界。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粉雕玉琢的漂亮衣裳,梳着可爱的双丫髻,手中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桂花糕。她似乎是和家人走散了,误打误撞地闯进了那座破庙。
她看到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是血的自己,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睁着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大姐姐,你受伤了吗?你是不是很痛呀?”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道,声音软糯得像刚出炉的糕点。
当时的清河(洛听荷)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不相信任何人,更不相信这世间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然而,那小女孩却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将手中那块只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她的面前:“大姐姐,这个给你吃。甜甜的,吃了就不痛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愣住了。那块沾染了小女孩口水的桂花糕,在当时的她看来,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诱人。
小女孩见她不动,以为她不喜欢,又从自己小小的荷包里摸出了一颗用红绳串着的、打磨得圆润光滑的小石子,献宝似的递给她:“那这个给你玩!这是我最喜欢的石头,娘说它会带来好运的!”
她依旧没有伸手。
小女孩有些失落,但还是将桂花糕和小石子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边,然后用她那沾了糕点屑的小手,笨拙地想要帮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口中还念念有词:“呼呼,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那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善意与温暖,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融化了她心中坚硬的冰层。在她漫长而孤寂的生命中,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世间,并非只有冰冷与残酷。
后来,小女孩的家人找到了她,将她焦急地抱走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但那个小小的身影,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以及那块桂花糕的甜糯和那颗普通小石子的温润触感,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记忆深处,成为她孤高偏执的生命中,唯一一抹不染尘埃的亮色。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同样眼神纯净、只是多了几分惊恐与戒备的小苏凝颜,清河天君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当年那个给予她一丝温暖的小女孩。
虽然容貌变了,境遇也天差地别,但那灵魂深处散发出的纯净气息,是不会错的。
“你……你是谁?”苏凝颜(苏月溪)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清河天君的目光从回忆中收回,看着眼前这个让她魂牵梦萦了无数岁月,却又让她感到陌生的灵魂,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吾名清河。从今往后,由我来护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苏凝颜(苏月溪)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白衣女子,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会突然出现救她,还要保护她。
但经历了明尘子的虚伪和阐教修士的追杀,此刻清河天君的出现,对她而言,无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至少,她看起来比那些人要强大得多,也……可靠得多?
一旁的明尘子和清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哪里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竟然会引来如此恐怖的强者!看这白衣女子的出手,分明也是截教中人,而且地位绝对不低!
“前……前辈……”明尘子颤抖着声音,想要上前套近乎。
清河天君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目光始终落在苏凝颜(苏月溪)身上,语气依旧清冷:“跟吾走。无人再敢伤你。”
苏凝颜(苏月溪)咬了咬嘴唇,看着清河天君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中天人交战。苏月溪的理智告诉她,这个洛听荷的本源身份,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她们之间的纠缠充满了血与泪。但此刻,作为孤苦无依的苏凝颜,她太需要一个依靠,一个能让她暂时摆脱追杀的港湾了。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理智的警惕。
苏凝颜(苏月溪)缓缓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脏兮兮的小手。
清河天君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柔。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凝颜(苏月溪)那只比她小了太多的手。
那触感,冰凉,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至于你们……”清河天君这才将目光转向明尘子和清风,眼中寒光一闪,“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场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剑光再起。
明尘子和清风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身首异处。
苏凝颜(苏月溪)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清河天君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静无波:“莫怕。有吾在。”
随即,她牵着苏凝颜(苏月溪)的小手,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再也没有看那些尸体一眼。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她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一个高挑清冷,一个娇小玲珑,一大一小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密林的尽头,开启了一段名为“守护”,实则充满了未知与纠葛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