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啊。”我伸个懒腰，从最近的淋浴店走出来。我寻思我大概是没法继续在铁堡城待下去了，最后的时刻不如犒劳下自己，便花重金给自己舒舒服服泡了机油浴。温热的机油冲刷外壳的灰尘，钻进装甲的缝隙，润洗关节的轮轴。天哪，这种感觉，宛如机体焕然一新，洗去一天疲惫。难怪rc姐先前对此念念不忘。我心想。KO开的保养店是不是也有油浴服务的来着，回去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还是先把事办完了再说吧。我突然有种预感，有我的介入，后面的剧情发展不会简单。

飞回家后我利索地收拾起家当。超能量体、手办模型、资料文档……通通塞进子空间。看着空荡荡只剩家具的屋子，我不禁再次感叹拥有大大大大子空间的好处。

盘腿坐在充电床上码完给D-16和奥利安的留言，我点击定时发送，向这间陪伴我许久的小屋望最后一眼。下一次回到这里会是什么时候呢？我还会回到这里吗？

我摇摇头。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

邻近傍晚，铁堡的主干道依旧热闹。高速列车穿梭在头顶，街上人来人往。我很罕见地走在城市中心通往铁堡之塔的路。这里不属于我，我知道。我没有理睬任何一位从我身边走过的人，他们被光芒拉长的影子一一掠过我的机体，光学镜前的景色忽明忽暗。音频接收器里传来周围带机械质感的讲话声、金属碰地的摩擦声、全城广播的喇叭声……我以局外人的身份置身于这片因谎言而祥和的城市，见证市民们稀疏平常的生活。一切都显得如此安宁美好……

我沉默地走进塔楼，举起手臂出示电子证件，门口的士兵为我放行。

……但我知道，这种安宁美好的生活，已经离结束不远了。

乘着金碧辉煌的电梯一路到达塔顶，映入眼帘的是背着身的御天敌，以及严正以待的侍卫。

芋头会对我说什么？我的内心小人暗暗揣测。旁敲侧击打探我入侵系统的意图？还是先冠冕堂皇地演讲一番，就如他在铁堡民众前做的那样？我从没看过主动御天敌的演讲，哪怕在矿区也是头也不抬听听算数，自顾自办事。

“她来了。”紫色光学镜的副官侧身，黑色的蜘蛛触肢挪动。

我不紧不慢走上前去。黄蓝色的“领袖”转身，面色凝重：“你就是Aurora。”

“是的……”我把到嘴边的“长官”二字咽下去。我还想多藏一会，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免得一上来就暴露自己。

御天敌眯起光学镜盯住我这个只到他胸甲高的、“纤细弱小”的女机：“你应该知道我特地把你叫到塔顶来的原因。”

那是当然。我在心里偷笑。多少个夜晚我偷偷溜进塔楼，在各处犄角旮旯安置微型摄像头，入侵塔楼的系统寻找五面怪的情报资料。我都已经把这里当家逛了，而你们呢，在我搜寻好所有资料、记录下所有数据后的一个月，才发现了我最后一天故意给你们泄露的破绽。多亏了papa提供的情报程序，其经过特殊设计，能够轻松且不留痕迹地入侵电子系统，采集任何我想要的数据资料。哎呀，不怪他们太落后，只能说papa的技术和我的侦察能力太优秀了。

在虚伪的领袖面前我没有展露过多情绪。我很想知道他会说什么，于是故意眼神躲闪道：“……我无意冒犯……“

“我的部下发现你……在不久前入侵了我们总部的中枢系统，浏览记录是塔楼的楼层结构分布和功能分区图。”他双手背在身后，俯下身子，扬起一只金属眉毛，蓝色光学镜里的警惕转化成欣赏与赞许。一如我曾窥见过的，在那间低矮的维修室里，他对小奥和D露出的表情。

我看不出他的意图，也不清楚他是否话里有话。从天真烂漫只会把真心话全盘托出的小女孩，到如今演技一流使用伪造身份融入新世界的老油条，我认为我已经尽力了。

面对他那张还算俊俏的脸，我只是感到恶心。

我低头以演示内心的厌恶，嘴上小声念着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只是对这里比较好奇，于是就偷偷……”

“好，很好。”御天敌突然笑起来，“和我想的一样……”

……嗯？我抬头，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发展？

“你对这座塔很向往，对吧。”御天敌伸开双臂，目光扫射我们处在的这间金光闪闪的大厅。他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一步步攀升的过去，眼中含不掩饰地展现着他对权贵和王座的喜爱，“高大宏伟，富丽堂皇。在这里工作的人，不是维护铁堡城市顺利运行的官员，就是不畏艰险陪同我去地表寻找领导模块的英雄。”

他将视线重新放在我身上：“你有这种向往，非常好。而你的系统入侵技术是我目前见到过的赛博坦人里，最卓越的。我那无能的系统检查官在今早才发现你的入侵痕迹，而你的造访时间，是27个周期日前。”

我微微睁大眼睛，想揣测他这么说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