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晕倒,安蝉蝉有过几次经历。有一次是在某个盛夏的下午,她在土路上拔腿狂奔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最后体力不支晕倒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里。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收到了一通狂风暴雨的指责。
她麻木到不知该以怎样的情绪来面对。
不过她生命力顽强,这些她都不会太在意。
但……
她现在可是一只猫啊。
安蝉蝉强忍着脑袋的钝痛睁开双眼。
——她从一个垃圾堆旁醒来。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还受了伤,五脏六腑都泛着一阵一阵的疼痛。
她四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颤颤巍巍的老房子,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东倒西歪的电线杆,高大笔直的杨树。所幸,此时此刻的天气很干燥,身上的毛发没有刚才那么难以忍受。
这里有点陌生,但又有点熟悉,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夏晖呢?她心里有点慌张。
刚才不是还在么?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是发生事情之后,她潜意识里还是会想要寻求夏晖的帮助。
安蝉蝉费力地从垃圾桶旁的垃圾袋中走出,四肢踩在袋子里溢出的粘腻汁水上。
就在她还处于一片茫然中的时候,由远及近地传来一群小孩嬉笑打闹的声音。
作为一只猫,她非常警觉。
安蝉蝉立马躲回去。
这些小孩想干什么?安蝉蝉疲惫地想道。
啪嗒一声。
一块小石子砸落在跟前。
安蝉蝉本能地往里缩了缩。
“有猫!有猫!”一个小孩指着她叫喊,试图引起同伴的注意,“好脏啊。”
“快砸它快砸它。”其中一个矮小的男生怂恿着他,“你看它,腿都受伤了。”
“你来啊。”小孩说着,摊开他的掌心,上面放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子。
有时候,人类的恶意真是令猫费解。
安蝉蝉不等男生拿起石子,转身开溜。
不溜不知道,一溜吓一跳——哪个混账东西把我的腿给打成这样了??
“它要跑了!”其他小孩不等那个男生,见安蝉蝉要逃,脏兮兮的手直接往地上胡乱一抓,“丢它!”
安蝉蝉脑袋都快要炸掉了还要来跟这群小孩斗。身上本就裂开的伤口被尖锐的石头砸中更是让她愤怒。
她拖着受伤的腿,躲避的速度远不及这群七八岁小孩。
被团团围住的时候,她心想,既然躲不开,那就干脆不躲。
安蝉蝉横起飞机耳,弓起了背,浑身上下的毛都炸开了。她低吼着警告这群不识好歹的人。
这群小孩不以为意,甚至想更进一步地缩小包围圈。
安蝉蝉蓄足力气,奋力猛扑,直直地咬住最先怂恿人来打猫的男孩。
“啊!!!”那个男孩本就侧身躲在旁人身后,像是在看戏一样,自然也没料到会最先遭殃,“给我滚开!”
安蝉蝉感觉自己在绕着圈圈甩动,但是她不管。
如果这一次她真的要死,她也要咬住这个家伙再死。
“你们快救救我啊!”男孩的眼泪喷涌而出。
然而旁边的人却不为所动,像是看呆了似的。
安蝉蝉恶狠狠地咬进他的肉,爪子也没闲着,随手作出要继续抓挠的动作。
“快走快走!这只猫可能有狂犬症!”
“快跑!”
短短几秒内,人群散开。安蝉蝉也筋疲力尽,松了口,被男孩重重地摔向了电线杆上。
安蝉蝉觉得自己可能要死掉了。
如果她要是死掉了怎么办?会重新变回人吗?
天色已近傍晚,橙红色的晚霞铺洒在天际的一端。
夏晖,遇见你真是没好事啊。
跟你谈个恋爱,被你单方面分手;变成了猫,还晕了过去。
晕了又醒了,结果又被揍了一通。
安蝉蝉很想哭。
从他俩分手以来,她都还没哭过。
他们争吵,但都和好。但就在最后一次,两人冷战了很久。夏晖说要来看她,安蝉蝉心里其实是开心的。她以为这会是一次解开矛盾的会面。
可事实并非如此。
夏晖走进她家,突然情绪崩溃,转身离开。
安蝉蝉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但夏晖还是甩开了她的手。
男人心,海底针。
夏晖,男人中的男人,海底针中最尖锐的针。
安蝉蝉任由眼泪滴落在地面。
过往的电动三轮车载着收获的水果来了又去,劳作了一天的人们站在家门口隔着窄窄的土路简单寒暄一番便转身回家。接着,袅袅炊烟从层层叠叠的屋顶升起,只剩几声起伏错落的狗叫声。
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家,跟这里的感觉很像。
如果还能够走动的话,她其实是想撑起身体尝试着去讨几口吃的。
无论如何她都想活下去。
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终于,有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男生经过。
十分的眼熟,一百分的肯定。
因为他是夏晖。
确切地来说,是小夏晖。
安蝉蝉和夏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对于彼此的小时候,可以说是相当的陌生。但眼前的小夏晖和大夏晖模样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身高以外,前者更多了几分圆润和稚气而已。
“喵……”安蝉蝉虚弱无力地叫唤。
他会视而不见吗?
夏晖曾经明确地说过,他讨厌猫。
上一次她窜入他家,他喂自己吃的,很明显是出于无可奈何。
那这一次呢?
夏晖放缓脚步。
“喵……”安蝉蝉再次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