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实的是,张良人脉广且出口的话向来可靠。虽想象不出他如何能左右扶苏的决定。但我只会认为那是我低维度的大脑没法理解他的高维,而不是他吹牛。
所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便一定能搞定扶苏让我随他回咸阳这件让我无比头疼的事。
而正因如此,紧随其后的,便是疑惑和不安。
张良这般费心思,创造与我独处的机会也好,动用人脉关系阻止我回咸阳也好,他的目的和动机又是什么?
以他那般行事风格,这事总归要为他带来利益他才有动力去干吧?
我垂眸思索,半晌也只能想出一个理由——
我知道的太多了。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在他的敌对势力跟前,但凡提到丁点于他不利的,都会对他产生威胁。
如此这般,便能说通了。
身后的门板是一方桎梏,而跟前的他,是另一方。
我别过脸躲开轻托下颔的手,扬头笑道,“先生这般费心思,是怕渌在扶苏跟前说漏什么?”
他眉间微蹙一瞬,我便觉果然猜中了,哂笑一声向他道,“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我知晓的,远比先生想象得多,如若渌要对先生不利,岂不早就竹筒倒豆,以先生之命换我前程似锦了?”
视线落至他胸前,垂顺的柔亮发丝间,嵌了一软蒙茸,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又或是……别的什么。
漫不经心地,我抬手为他拈过,“不过,先生如此劳心费神阻拦扶苏携渌回咸阳,想必对此很是不放心,如此便也算是遂先生之愿……”
他微微侧头垂首,视线追移着我手上的动作。
“不至于还要算人情吧?”我挑眉嘲弄道。当初可是会赚人情得很呢。
自他胸口间悉心拈过,而后侧头撅唇启口轻吹,那软蒙茸便消失于指尖。
还来不及回眸,下颔处突如其来一股力道,带着指腹侧特有的温糙感。被迫扬头的一瞬,那清隽面容迅速放大,直至视线所及之间尽是他如山如水般的眉眼。山根绵延之下,温热气息拂至脸颊,伴随着唇间一瞬的温软湿濡,我睁大双眼,却无法读懂那双轻垂着眼帘的旷蓝眸间点缀着的星星点点。
心间瞬时的悸动似牵动了什么,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鼻息间一息轻叹入耳,“你究竟要误解我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反应过来,本能地想后退与他拉开距离,然身后硬实的门板却提醒着我的无路可退。
不知所措地,我只得伸手将他将他向推开。
与其说是被推开,不如说是他绅士地迁就我向后移了半步。
我误解他什么?误解就能…就能…占人便宜么?
虽然他长得好看……但…但被动的,就是被占便宜!
“这是你欠我的。”声嗓低沉温柔,出口的话却蛮不讲理。
我?欠?他?
开什么玩笑呢!
“从头到尾,良始终真诚待你,亦从不逼迫你。”
“你却总是躲躲闪闪,避而不谈。”
“更甚者,还对良施美人计!”
???
美人计?!
美?!人?!计?!
这可从何说起啊?!
还来不久追究那个轻薄之举,便被他口中的美人计一词给惊到。
还有,他这一副无比委屈的控诉模样是要闹哪样啊!
许是见我一脸懵圈,他好心提醒,“狡其君子,乱我心曲。果真是糊弄良的么?”声色却带着几许萧索。
……
啊这…他指的是这个啊…
这算不上…美…人…计…叭?
“当…当然不是…”
否定的话甫一出口,自那双旷蓝眸间绽开的点点光彩,令人顿觉这个反应不太对…
不是糊弄他的,那岂不是承认那是真诚告白?
但如今已是这种局面,说是真诚告白,岂非尴尬?
可要承认是糊弄…那就…如他所言,这是个美人计呗。
“我的意思是…是……”
“Emmm…这件事…没那么重要啦!”
良久,自那鼻息间溢来一声轻叹,“也罢,事已至此。”他抬眸定定向我,眸间已光采不复,“不得不承认,于你跟前,良,败得彻底。”
……
别介啊!
怎么整得他跟受害者似的。
而在他凝定的审视目光下,我只觉这话带着一股充满不甘的攻击性,又透着几分萧然。
“那个…渌还要去向荀夫子、大师公二师公辞别…”怕是要找我算账了,走为上!
倏然间,耳畔卷过一阵气流,身后的木门因着突至的掌力哐啷轻响,明紫封边阔袖已横至身前,他轻撩而至的发丝惹得颊侧微痒,另侧耳畔拂来阵阵温热气息。
心间顿觉不妙的一瞬,自桌案另端的圆形拱门之上的竹帘不知是由风卷过还是与我般受到惊吓,倏地下落了,室内陡然一片昏暗。
这剧情挺会搞氛围啊我去!
此时,身后是硬实的木门;左侧是他横至身前的臂弯与臂弯下飘垂的阔袖;右侧是他颀立的身形,和与我形成交耳的,他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