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一只瘌□□跳到玉梳脚边,玉梳方才从一天的疲惫中回过神来,赶走瘌□□,回屋给门上闩。
清冷的月华透过低矮的窗牖洒进偏房,洒进窄小的厅堂,二娘正在往油盏里添松明。燃烧的松明吐着火舌,招来微小的蛾虫,她就站在吃饭的方桌边低声地诵读,因为屁股还没好不得不低首就近书本。
——她带书过来啦?难怪那么多东西。
玉梳才觉得自己不过带了几身衣服实在考虑不周。
她在屋里无聊了一阵准备出门走走,二娘赶着发白的飞虫,“这么晚了还出去?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多吓人。——就是你吧,跟个贼一样围着屋子转。”
玉梳不说话进了偏房搁床上一躺,窝在一侧,管它呢……
她是被鸡鸣声唤醒的,刘老汉早早过来叫她们准备成筐成筐的菜。这些都是为山中的弟子准备的。除了农庄的菜,伙房的伙计不时还会去集市购买菜蔬果品等。
等到忙完,腰都伸不直了,总算可以歇会回去弄点吃的,那日头也已经升得老高。
篱笆墙沿的月月红开得正盛,后院的枳树也生出洁白的花,小院香馥馥的,走了才多久玉梳就想它了,要是不用做事能一直待在小院多好。
她伸着懒腰踱进草堂,琢磨着要给二娘生火讨点吃的,老是不吃总归是不太像样。生火是不会的,好在她精于火诀且对火候比较敏感,不懂就问,二娘才没有给她太多脸色看。
午后刘老汉指派她们去最近山里买来的“荒地”劳作,给“荒地”除草松土种上新培的菽。
“唉,我挖地我锄草我光荣……”玉梳边叹气边挖地把土块拍松,“我们为什么不能叫一头牛来犁地呀,我好累呀!”
二娘把锄头撑在地上,哂笑道:“你有本事弄头牛弄套犁具来呀?”
“人怎么就不能轻松一点?”
“有些事啊就是轻松不来。”二娘还想说些什么,遥遥地走来两个人,二娘暗自欢喜。
刘老汉走向前,“姑娘们停一停,玉丫头!你们山里又来了个新弟子,都认识吧。——事情我都跟她们说清楚了,你先跟她们交流交流。”
“好!”那受罚的男弟子接过老汉肩头的镢头点头示意,老汉拍了拍他的肩扬长而去。
“诶呀,是彭老弟啊!”二娘笑逐颜开,“好久不见,你为啥跑这来啦,他们又欺负你?”
彭义阳苦笑道:“一言难尽。师姐你们出的什么事?”
一说到这个事情二娘就很气愤,看了一眼玉梳。凑近道:“她诬陷我,说我拿刀砍她,你说吓人不?都闹到藏书阁了,我是那么鲁莽的人吗?”
“这事我好像听说过,原来是你们啊?”
“……”
两人交流的声音不大,可玉梳还是敏锐地听到了。她心里胀胀地,甚至不想去回忆那段经历,一个人默默地刨土,又忍不住听二人讲话。
“天呐,他们有没有打你?”
“没。我本来要去扫塔的,但大师兄直接叫我收拾东西来农庄了。”彭缓缓道。
玉梳隐隐有些高兴。
“扫塔?那还不如扫塔呢!糟践人!”
“是东门塔,听说荒废好久了。”
“东门塔?”玉梳暗暗咀嚼了一下。
“真要命。”二娘抖了抖,“老弟,你挨板子了吗?”
“没。”
“什么?这不公平,你不知道我们都挨了三十大板,痛煞我,现在都还没好全,天一热就痒。她们还抢我东西,简直没天理!”
彭挖着地,“你们多久来的?”
“前天。”二娘道,“天天干活,做不完的事,摘桑叶砍竹子准备整篮整篮的菜,还要把菜一并洗干净。你倒便宜,这些事怕是叫不到你。不说了,我们挖地吧。”
彭望着那翻好的几长排地。“这些都是你们挖好的?”
“可不是,挖了好久呢。我的老腰哟不知道能撑多久。”
彭有些过意不去,“要不你们歇会吧,剩下的交给我。”
“等一下老头要骂人哟。”
“他在编箩筐编那个……”他讲不出名字。
“筲箕笊篱刷把。”
“嗯嗯他会的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