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出于对眼前人没来由的好奇,还是咨询的正常流程,程霁明都需要对顾畔的病史有所了解。
“方便聊一下你的既往病史吗。”
顾畔唇角勾出一丝不屑,鼻子里轻哼一声,侧过头睨他一眼,毫不掩饰地对眼前陌生人设起了高墙。
程霁明礼貌地保持微笑,平和地接过顾畔眼中的厌烦。
顾畔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没趣,低头去摆弄桌子上的空纸杯。
程霁明保持耐心,继续等待。
过了好半天,才传来少年清朗而慵懒的声色:“每天坐在这说些废话,不无聊吗。”
程霁明闻声抬了抬眼皮,顾畔垂下的刘海刚好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得到他没有什么弧度的嘴角。
“是学校强制要求你来的吗?”
顾畔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开始正视不远处的男人。
程霁明垂眸,浓密但不卷翘的睫毛垂下,他敲了敲桌上的病例,语气不紧不慢:“明明写过了,为又什么要涂掉呢?”
提问题的男人又将目光放回顾畔,发现小朋友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防备与警惕。
程霁明敛去笑意,将胳膊抵在桌子上,将下巴放在十指交叉的双手上,直视着顾畔,唇边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紧不慢道:“落笔的时候,还是有倾诉欲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对吗?”
他语气轻飘飘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审视,像是要看穿对方一般。
顾畔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纸杯,低头避开程霁明的目光。
却不知程霁明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过了一会,顾畔才慢吞吞地反驳:“不过是填表的时候写错了而已,不需要这样过分解读吧。”
“过分解读吗?”程霁明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却仍轻笑着。
感受着一旁仿佛看穿一切的锐利目光,顾畔觉得再待下去一定会被程霁明问出点什么,逃避的本能让他很想结束这次面谈。
“别在这审我了,直接开药,我回去慢慢吃,还能给您节省点宝贵时间。”
“这只是心理咨询,我没有资格给你开具处方药。”
“有用吗?”顾畔盯着桌上的纸杯:“所谓的心理咨询。”
“至少我相信你会好起来,所以才会坐在这。”程霁明没了刚才的压迫感,语气虽不温柔,却十分坚定。
这份坚定让顾畔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有了一瞬间的缓和。
“不过我今天不是来给你做心理咨询的,只是询问一下你的基础信息。既然你不想说病史,那我们来聊点别的。”程霁明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他停下了笔,看向顾畔。
“比如什么?”
说着,顾畔将纸杯放回茶几,毛衣袖子因为他伸手的动作而后移,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手腕,手腕上几道狰狞刺眼的疤吸引了程霁明的目光。
他不说话了,顾畔就抬头看向他,顺着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周围的空气都忽然安静下来,顾畔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细鸣,渐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他颤抖地把袖子拉长了,整只手都缩回去。
像是突然陷入了极端的恐惧之中,沙发里的顾畔就那样愣了一会,胸口的起伏逐渐剧烈,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意识到不对,程霁明站起身来,可不等他开口,顾畔就突然捂着胃起身,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程霁明一时没有搞清楚突发情况,在原地怔了一小会,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顾畔的身影了。
他回到诊室,在门口看了一会茶几上被顾畔捏得变形的纸杯,然后走到沙发前,在顾畔坐过的位置坐下,也看向窗外。
虽是早秋,树干却只剩几片泛黄的枯叶,微风吹过,摇摇欲坠。
看着窗外萧条的景色,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在程霁明心底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程霁明很想知道,顾畔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