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只清晨那会儿出了点太阳,之后就大变天,大雨刷然泼下。
某条街,街上人少车也少,便有人打街上过,也是或打伞或着蓑衣的,皆是脚步匆匆,低着头而非抬头去吃雨丝,于是无人注意到某幢民宅二楼尽头的某个房间往日紧紧拉着的窗帘被罕见地拉开了。
那房间是这家收养的孩子在住,那孩子说是有皮肤病,见不了日头,白日只在阴雨天稍稍动动。
房里点了灯,孩子正踮起脚拿下一本关于草药的书,孩子穿着衬衫与背带裤,孩子有着短短的黑中透红的卷毛,孩子粉红色的眼睛扫过一页页的书页,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孩子的指甲很突然地变长、变锋利,眼周青筋暴起,孩子的眼睛突地瞪大,一瞬间变为红到滴血的竖瞳,他出离愤怒,他撕碎了书页!
孩子是鬼不是人,是鬼王鬼舞辻无惨,他伪装得很好。
雪白的纸屑劈头盖脸。
“猗窝座,猗窝座!猗窝座!!为什么不使出全力!!!”
无能狂怒!
他给予血液,他与鬼众血脉相连,他与鬼众共享视野与记忆。
下弦壹和上弦叁都死了,死于猎鬼人手中,他是凌晨知道的。
凌晨,他将欲小憩之际,突然疼痛难耐,浑身里外上下无一处不在痛,是如直面夏日骄阳的酷烈,却又带着刀锋撕裂身体的痛楚。他忍耐着,极力忍耐着,忍不了了!他维持不住伪装,甚至现出了鬼的原型,这种疼痛是久违的源自赫刀与太阳的强烈灼烧之痛。
几乎要疼到满地打滚的时候,疼痛不再。
两段记忆不分前后涌入无惨的三个脑子,以他三个大脑的运算量还是脑壳一痛。他平时只有靠近下属的鬼才能共享视野与记忆,但死亡不同,他能接收到十二鬼月死亡前几分钟的所有记忆。
无惨先看了新晋下弦壹的记忆,好吧,现在应该说是前任了,毕竟无了。先是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之后是对自己无法完成与列车融合吃掉二百人这一计划的懊悔与愤怒,再然后便是五人一鬼的画面配上下弦壹咬牙切齿的旁白一一闪过。
头戴狐狸面具身着和服的青年一刀冻结整辆列车,有着火焰般头发的青年一瞬间切碎所有再生出的血肉,下弦壹的声音中既有愤恨也有怨怼,为什么能强到在面对手持两百人质的他的时候还能处于上风,他居然避不开他们的攻击,他一个人也没吃进嘴里!
橘黄色头发的少年在没完全解开他的术式的情况下爆发出闪电般的速度与剑技,戴着山猪头套的野人醒来没多久就找到了他的脖子且总能精准一刀刺入他的眼球,身为鬼却站在人的一方的咬竹筒女鬼,最重要的是他看见了戴着日轮耳坠的少年,也是这个剑士挥出了最后一刀将他终结,是荡开的日轮之火焰,他亡于阳炎中……
无惨的脸色随着记忆的不断播放逐渐苍白、逐渐愤怒,尤其是看到那斩出太阳圆环的剑技,他的脸刷得拉长,一些不好的跟随他永生的记忆再度涌现。
“绝对,绝对要杀死你!”他撕碎了这一记忆碎片,只留下关于日之呼吸的一小片,并将其传输至所有鬼众的脑海中去。
“杀死日轮耳坠的猎鬼人!”
所有劣鬼的脑海里都响起了这句话。
无惨不自觉抠上战国时期的旧伤,一条条刻骨铭心的伤疤,这些由一人造成的伤口一直都无法完全愈合,一直都在隐隐作痛。他不会再让一个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成长起来。
等稍微平复心情后,无惨才进入观看上弦叁的记忆。
乏善可陈。
偌大的记忆碎片里,几乎全是猗窝座身为人时的回忆,只偶尔零星闪过几幅战斗的画面,无惨为了捕捉那寥寥几个画面,被迫看完了猗窝座的无聊生活。
冗长的毫无意义的回忆里,他看到了自己想看见的一些东西。
戏弄两个猎鬼人;
与两个猎鬼人搏斗;
与三个猎鬼人搏斗;
身体被五把赫刀钉死在大地上;
头颅被日轮刀贯穿;
脖子被赫刀砍断;
在日出的漫天霞光里消逝。
…………
沉默,沉默,无止尽的沉默。
浑身不可控的冷颤,骨髓深处就像是凝着极致的冷液,整个心脏、身体都已经跟着结冰,如坠最寒冷冰海。
一瞬间喘不过气!
几百年不曾变过的格局被打破了,自那人死后再未感受到的名为恐惧的情感撕咬着骨骼一路蔓延到指尖,无惨扯了扯微卷的发尾,很烦躁。
他打碎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易碎物品,哗啦啦的灯片、瓷片、碎片……
他不会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