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子在白袍手中传递，只是传递，就连传递的动作都像是复制粘贴一样。

碟子终于还是传到了义勇身前，到他手中就能完成完整的一圈。

义勇没有马上接过，他端详着平摊着的白袍手上的碟子，没有任何多余纹理的翠绿碟子里盛满了金黄色的液体，这金色液体醇香似要醉人。

他接过了碟子，碟子里的液体悠悠然晃了几下，但终究还是没有沿敞开的碟口滴落。

虽然他不怎么喝酒。

“请喝吧，富冈义勇阁下，这是为您准备的宴会。”

看不见嘴，声音又是几乎一致的音调，于是无法分辨是哪个白袍在说话。

酒盏不算大，一只手掌就能稳稳托住，轻轻晃动，清澈的酒液在敞口的盏中流动，像是流动的透亮黄金又或是琥珀。

金色酒水映出人困惑的脸庞。

“为我准备的宴会？我并没有做什么。”他与它们是第一次见面，同样的它们这样的生物他也是第一次见，不管是从前的25年还是来到这里的几个月。

言下之意，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白袍们接收到了疑问，并对此作出解答。

“自然是为您准备的，富冈阁下，感谢阁下解决了那名抽取生机的怪物，那名怪物在过去一二百年间攫取了这方国境内很多地方的生机，光脉对我们作出了警示，要把他化为养料，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但都杀不死他，我们有试过和您的队友沟通，可惜能看到我们的人寥寥无几。而阁下，您杀死了他，您自然是我们的恩人，值得最高规格的感谢宴饮。”

义勇还是没有喝酒，他问道：“你们是什么，光脉是什么，酒又是什么？”

三个问题被提出，白袍耐心回答。

“是我们疏忽了，阁下可以称呼我们为‘虫’，能看见我们的生物都是这样称呼我们的族群的，更细点，可以称呼我们‘光白’，我们是距离光脉最近的族群。至于光脉，富冈阁下饮用一口盏中的酒液就能看到了，光酒便是从光脉中提取出的。为表谢意，请用酒吧，富冈阁下。”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调，层叠回响的劝酒声。

义勇端起了碧绿酒盏。

他抿了一小口。

芬芳的酒香催促他一饮而尽。

义勇克制住了这自灵魂深处升起的冲动。

不过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这天地就全然换了个样。

所有的绿色褪去，世界满目昏黑。

然后，无边黑暗中亮起了一条闪耀着的金黄色的河流。

黄金的河在脚下缓缓流淌。

此间唯一的光芒，且越中间越亮，边缘处散开荧光万千。

芳香扑鼻，和盏中的酒一样的气味，只是浓郁了百倍不止。

“光脉是光酒的集合？”义勇想着问了出来。

“是的，名为光酒的生物平时隐藏于纯正的黑暗之中，汇集成巨大的光脉四处流淌，我等特地为您制作了能够抽取光酒的杯盏。光脉自从世界出现生命以

来便开始流动了，靠近它的土地绿草丛生、生机焕发，远离它则会干枯，它就是生命之水，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

白袍用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解释，它捧起一钵发光的流体，金色的水从平板的手掌滑落，它留不下流动的光酒。

“我等无法掬起哪怕一点光酒，只有特制的酒杯能抽取光脉中的它们，我等以最高的礼节招待您，感谢您杀死了破坏平衡的鬼物，请您饮尽杯中之酒。”

义勇反而放下了酒杯，接触脚下巨大光脉的一瞬间，翠绿杯盏中的酒液喷涌而出，像是喷泉一般，却没有沾湿任何人的衣裳。

“杀鬼是我的本职，无需因此感谢我，是我来得太迟，令你们的平衡遭到破坏，抱歉。”

没有光白接受他的歉礼。

“富冈阁下，请勿作此言语，也请勿行礼，我等承受不起。”

义勇被光白不容分说扶正了。

“被侵蚀过的土地会如何？”

当下最关切的问题。

“光脉是不会断绝的，在时间的作用下，游离的光酒会慢慢聚集到原本的河床处，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不止。光脉会滋养土地，等到生机富足的某个时刻，万物将再度萌发。富冈阁下不必忧心。”

义勇心下松了口气，他把目光投向不但停止了喷涌，甚至还反向吸取流体的翠碧酒盏。

“酒一定要喝完吗？”

“喝完酒会像我们一样获得永生，不喝完的话只会补充体内的生机，不过会有一定可能体内的一部分被改造成我们这样的‘虫’的器官，程度深的话灵魂会被分割成虫和人两个部分。”

白袍们没有再催促义勇饮酒。

“感谢阁下的帮助！”

回音绕耳不绝。

谢礼已经送达。

声音停下的那一刻，世界陷入无尽黑暗。

再睁眼时，义勇发现自己坐在了冰冷湖面上，手中还托着那盏碧绿。

然后，“噗通”一声，人栽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