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嗯。”
孩童清润的蓝眸里几滴未消的困倦泪水,小义勇抬起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明明才睡醒却又困了,真是奇怪。是今天和人交谈的时间太长导致精力花费太多了吗?还是因为今天死了一次?
手上好重,新铸造的索链变沉了好多,抬起的动作变得困难无比,重重垂下的两只手,索链哐当砸地上。
地缚灵和咒灵都被拽得一个踉跄。
义勇扶住幼年的自己。
灵体几乎是没有重量的,轻飘飘的,就像是接住一片羽毛一样那么的轻。
“还好吗?”
“嗯,只是还没适应。”明明是同样的基底,索链就是格外的有分量。
他和另一端的咒灵通过索链连接,他们是一体的,无论哪一个被杀死,都不会死亡,会借助另一方的力量重塑。小义勇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从毫无感觉的死亡与重生中体会到了。
死亡后的再度死亡,或者说假死,很微妙,没有实感。
天色已晚,林间昏昏暗暗。
身形倏忽明灭,今日现形的时间到极限了。
该道别了。
两双对上的蓝眸,明亮亮的蓝宝石和雾蒙蒙的蓝宝石。
“下次见,长大的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着。”
被这样一双相似却澄澈见底的蓝眸注视着,义勇感觉自己仿佛被看透了,于是他只是点点头。
“我会的。”他如此说道,“下次见。”
来时从森林中走出的地缚灵牵着咒灵,去时咒灵背着地缚灵走入森林。
满森林的寂静。
想死的人被死了的人劝说活下去。
有点好笑,他身边所有人,不管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劝他活下去,现在连另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另一个自己也想活着并将活着的愿望加诸于他。
他早该意识到的,光是活着就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奢望了,或许他真的应该好好珍惜一下这条命,好好活一下?
风声呜呜。
梦醒了。
该下山了。
有人出了梦,有人亦刚出了时间的循环。
狭雾山脚,肉粉发的剑士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真真是噩梦般的时间循环,他们被困在其中七天之久,每一天都是一个崭新的没有过往记忆的一天,前一天破获的线索带不到下一天,破解无望循环的转机出现在第六天。
时间回到两天前————
到达任务目的地的第六天,这个世界的水柱先生还在遗忘的时间循环中寻找出路,今天他随机到的身份是摄影师,前几天分别是小说家、农民、警官、卖花的和卖酒的,虽然记忆被覆盖的他记不住。
水柱先生的刀不再行使刀的本职工作,在时间漩涡中心那位任务目标释放的波段干涉下,他的日轮刀无法再当刀使用,前几天是拐杖、锄头、警棍和扁担,到了今天也是相机,很奇怪但在干涉下他也确实把刀当照相机在用,他举着刀在盆地里的村子四下转悠,他扛着相机四处采风。
拍下的第一张照片是一具骨头架子,拍下的第二、第三张里是一堆的骨头架子,但在拍照的人眼中,在动的那些骨头架子俨然是清晨市集中摆摊和交谈的鲜活的人类,他们迎着不存在的朝阳开始全新的一天。
摄影师遇到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一位正在贩售纸人式神的折纸大师,一位同样收到任务从而迷失其中的阴阳师。
这是前面的五天里没有出现过的角色,但折纸的阴阳师和摄影师都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来来往往的骨头架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摄影师从一堆长得一模一样的纸片人中捏起一只圆头圆脑的纸人,仔细端详着,雪白的纸人上写满了密密麻麻黑色蚊蝇般的小字,一下子有点眼花,一团乱麻般黑线纠缠,一时间似乎连字都不认识了。
密密麻麻黑字被当成了污渍,摄影师放下了纸人,重新选了一只,结果一样写满了字,反复放下,反复挑选,不管哪一只纸人都是用满是墨渍的纸折成的,稀里糊涂扔下最后一只纸人,未等他撸起袖子与摊主好好说道说道,就遭遇了一阵不正常的剧烈晃动。
山摇水晃的。
地动了吗?
紧紧抱着日轮刀的剑士,不对应该是紧紧抱着相机的摄影师倚着纸人摊的桌子才勉强站稳没有摔倒。
折纸的阴阳师两只手死死撑在桌子上,娇弱的阴阳师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小小一张桌子上。
桌子没有倒下,只是晃得很严重,四根桌腿在强震中艰难支撑着。
没几秒,又是一阵地动,土地起伏不定。
“咔擦”
木头的悲鸣,木制的桌腿终究还是折断了一根,剩下的三根也在被折断的边缘颤抖不止。
一阵一阵的疯狂震动。
摄影师左手抱相机右手抱头蹲在地上,折纸师的一箩筐纸人撒了一地,就像师大雪天里融化中的很多人走的积雪路。
低着头的摄影师突然发现纸人上的墨渍化成了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字,突然就能读懂了。
“任务,找到时间循环的源头,收复为式神,今天是魔术师,魔术师在村口表演,魔术师会在下午两点被水淹死。”
“任务,任务是卖完箱子里的瓶子,一共二十个瓶子,要在下午两点大水冲来前卖完,午饭就不吃了。”
“今天替人算命,好像每一个能活到下午两点后,摊子被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