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之际,阳光尚未洒向大地的每一处角落,六目的挎刀武士遁入竹林深处,于朦胧晨雾中走入竹林某处的一间竹屋。
紫衣的武士推开竹屋一扇门,顿时千八百扇门在他面前一一打开,武士迈过最初的门槛,黑黢黢通道里瞬时亮起明灯无数盏,武士静立地板之上,整片地板开始移动,载他往更深处去。
第一扇门上画的是红色的彼岸花,最后一扇门上画的是至今未找到的仅有参考手稿的青色彼岸花。
中间的门则是收集了世间各种花鸟山水纹样。
移动中的武士没有关注那些令鬼眼花缭乱不断变换的花样,他在思考,思考死去的会是哪名,这种建筑物的突然移动只有无限城开启时才会发生,而这种毫无征兆的传唤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发生。
即,某位上弦死了,还是死在了猎鬼人手中。
上弦之月再一次残缺了。
这才过去了多久?
几个月的时间对于活过几百年的他而言跟几天几乎没什么差别。
上次死亡的是猗窝座,这次是谁?
体内的血液随着思维的活跃而沸腾。
地板停下了,上弦壹,黑死牟停在了最后一扇门外,停在了不知多高的某处廊道边缘。
下望,俯视,六只眼睛都向下看去。
巨大的漆黑空间中,一间间房间、一条条连廊亮起橙黄的光,所有的灯笼全部被点亮,一时灿若明星。
原本在这个高度能隐约望见的那片莲池和莲池中心的建筑群看不见了,是错觉吗?
一座平台从正前方极速飞来,与脚下的廊道平稳接轨。
木屐踩上木平台。
就像是触及了某个开关,边角上悬挂了十数盏灯笼的平台飞速下降,越过无数分开又重组的房间块。
速降中的某一刻,他听见了一声弦鸣,只回响了一次的短促拨弦之声。
随后,身体被分解。
再然后,在某处房间里完成了全身组件的重装。
黑死牟走到临窗的那方榻榻米上,稍微整理一下衣物,在房间中唯一的软垫上坐下。
正襟危坐的鬼升起窗帘一节,见万万盏通明灯火。
无限城总是安静的,总是黑暗的,热闹总是少的,上百年皆是如此。
一声拨弦。
两声拨弦。
……
长久的寂静,两声之后再无第三声,缺席两名啊。
叹息。
感觉到了半天狗和玉壶的气息,死去的居然是童磨和妓夫太郎吗?
真是令鬼意外。
这下子,连勉强可以一战的对手都没了。
真是令鬼寂寞。
隔着约莫五层楼的距离,黑死牟俯视下方集会的平台,半天狗一如既往缩在楼梯之间的阴影中,玉壶则又换了个挑战他审美极限的容器,黑发覆面的鸣女怀抱琵琶跪坐榻榻米上。
无惨大人还未到。
没有童磨的插科打诨,这场集会多少令他有些许不适应,数百年养成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又闻一次鸣响。
“无惨大人驾临。”鸣女的声音和弦鸣一起响起,空荡荡城中回响。
瞬间转为全红的灯。
悬空压下的一层层血色水晶顶。
仿佛看见了一滴血,一滴从无惨大人指尖滴落的最纯粹血液。血液表面无数鬼的幻影流转,从下弦到上弦,死去的不再显示,活着的从玉壶、鸣女、半天狗最后定格为他自己。
血液在沸腾,心脏在悲鸣又像是在欢呼。
在血色水晶顶上,在下方四鬼不可见之室中,无惨的身形瞬间从伪装用的孩童拔高为成年体型,他随手翻开桌沿的笔记,记录下第一百三十三号样品的实验数据,依旧不是要找的青色彼岸花,他的血浸在花的汁水中未表现出任何性质上的改变,啧。
“童磨和妓夫太郎死了,不过三个月时间,上弦之月便再度残缺了。”他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呢?
愤怒、暴怒、叹息、哀叹……
表面平静。
“我早已料到妓夫太郎会输,不出所料,堕姬是个累赘,若起初便由妓夫太郎出战,他们本能取胜,说到底,让对方中毒后根本不用继续战斗。”正在书写的笔一顿,“算了,无所谓了,连之后派去的童磨都被单杀了,这届的猎鬼人,呵!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铲除产敷屋一族,没了他们哪还有什么鬼杀队!”
竖瞳骤然紧缩成一条细缝,他的内心并不平静,焦虑,不安,手中的钢笔被啪的折断。
一些可怕的记忆涌上心头。
妓夫太郎和堕姬打三个柱,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拖一打三,不敌还能勉强说是鬼杀队以多欺少。
可童磨呢?
身为上弦贰的童磨居然被一名猎鬼人给单杀了!
单杀!!